沈姣微微一笑:“是了是了苏姐姐,沈姣记下了。”
说着说着还假意往下屈膝见礼,忙被苏蓉雪拽住。
沈姣眼神扫过苏蓉雪干净的鞋边,见并没有后院泥泞和树叶的痕迹这才又站直身子:“好了好了,我乏了,要打点水去洗漱了。你们也一起吗?”
青昭和苏蓉雪都点头称好,三个人一起出门去打水洗漱。
走到半路,青昭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铜盆,忽然笑出声:“哎呀,你们看我,去洗漱却着急得连方帕都没拿,我去取一下。两位姐姐可千万等等我。”
苏蓉雪和沈姣便应好,立在原地等她。
青昭三五步奔回房中拿了方帕后,正要回身往外走,却看见苏蓉雪的床底有一片沾有泥渍的树叶。
青昭摇了摇头,叹道:“这个苏姐姐,平日还说我打扫时粗心大意,自己不也有这一日。罢了罢了,我替她扔出去好了。”
于是青昭便将那沾泥的树叶扫出去,这才气喘吁吁赶回去。
三人一同洗漱过后便睡下。
第二日一早,魏良娣的赏赐便如流水一般往浣衣房里送来。
数十个女婢捧着锦盘,上面各色玲珑珍翠、珠钗首饰乃至明晃晃的银子,无不叫人心生艳羡。
便是自诩也见过些世面的郝氏,都不住暗自妒红了眼。
青昭更是惊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她吃惊地晃晃苏蓉雪的手臂:“苏姐姐,这些,这些都是给沈姐姐的赏赐吗?”
苏蓉雪微微笑道:“是呢,沈妹妹好福气了。”
只无人看见处,苏蓉雪攥紧裙摆的手指一刻也不放松。
负责抄送赏赐的正是昨日伏在魏良娣耳边说话的那一位,沈姣做阿飘时也有幸识得,便是魏良娣带入东宫的乳母,很是得魏良娣的信任。
也因此,身份与魏良娣身边的其他嬷嬷颇为不同。
沈姣忙上去见礼,被顾嬷嬷很是和蔼的扶起身子。
顾嬷嬷仔细打量了她的面容后方笑道:“看着是个伶俐的丫头。昨日承蒙姑娘救了良娣的猫儿,这些便是我家良娣赏赐于姑娘的谢礼。”
沈姣跪下回道:“多谢嬷嬷盛赞,只是这谢礼未免太过郑重,沈姣不敢承受。”
顾嬷嬷笑了笑:“我家良娣赏出来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会收回去的,如姑娘不收,也无非是丢弃的下场。姑娘收下便是。”
沈姣这才不再推拒,魏良娣赏人的规矩她是知道的,这笔赏赐对她而言也是大有用处的。
至于为何假意推拒,无非是要给顾嬷嬷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有感觉,魏良娣如此兴师动众派顾嬷嬷来赏她,绝不是仅仅为了救猫之事。
倘若能被调去魏良娣身侧服侍,于将弟弟送出东宫、于她自己都是再好不过的。
或许顾嬷嬷,就是魏良娣派来考验的先锋。
“老奴亦出来良久了,恐良娣身前无人回话,沈姑娘请起吧,老奴这就回院中了。”顾嬷嬷再一笑,虚扶沈姣一把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便又离去。
沈姣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微微颔首道:“这些赏赐着实不少,沈姣不敢居独功,请给位姐妹自己挑上两三件收下,也算博个彩头。”
众人看着沈姣,只当她是客气,并不敢上手去挑。
沈姣再三解释之后,才有人颤巍巍选了成色一般的一对玉镯,还不住瞟着沈姣的神色。
见沈姣不仅不气,反而将成色更好的一对一并塞给她后,众人才知沈姣是诚心散财,便也都不客气地挑选起来。
沈姣将一尊三寸长的小玉佛留给了郝氏,又去了几锭银子拖郝氏请了医者给山竹看病开药。
一时间,浣衣房内对沈姣不满的怨气瞬间消弭于无形。
“沈姐姐,这样你的赏赐可就去了大半,你真舍得啊?”青昭挪到沈姣身边,眼巴巴瞧着那些女婢尽挑贵的选,心中替沈姣感到不值。
“你以为不分这些出去,我又能拿到多少?”沈姣笑了笑,“你是不是还没选?快去吧,我瞅那边有几个成色不错的耳饰与你相宜。晚了可就被旁人挑走了。”
青昭瘪着嘴道:“沈姐姐,要是我此刻向她们一样去选,那我成什么了?哪还有什么脸面做你的好姐妹?”
“不怕,我给你和苏姐姐都单独留了好的,就当是寿礼预先送了你们可好?”沈姣忽觉心中暖意,握紧了青昭的手心。
苏蓉雪则看着女婢们争相挑选的样子,偏过头,望着沈姣道:“你说,我们就会在这里消磨一辈子么?”
沈姣垂下眼:“这世上,比在浣衣房浆洗更难的事情还有许多。若是能保住性命,一生浆洗衣裳也不错。”
苏蓉雪便不再言语。
沈姣想倘若不是郝嬷嬷和郝石头前世苦苦相逼,就从此隐姓埋名做好一个浣衣女婢有何不可?
她历经家中变故,已然明白什么都不比过平安活着更重要的道理。
却说顾嬷嬷自浣衣房回到了魏良娣的飘绵院中,当即屏退了伺候在魏良娣身边的其他下人,急忙忙就进了内殿。
魏良娣正对镜描眉,见顾嬷嬷进来,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如何?”
顾嬷嬷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到底只是眉眼间同小姐有几分相似,算不上称用。”
魏良娣放下青黛,左右对着镜子细看了看自己的眉眼笑道:“有几分也就够了。”
“只是奴瞧着她似乎也是读过书、识过礼的人家出来的,只怕未必肯。再者,若将来怀了子嗣威胁到您,又该如何?”顾嬷嬷绞着手帕上前一步。
“我也不白用她,若她真有了承宠有子嗣的那一日,我定跪在太子面前给她请封孺人。何况,就算她越过我去又如何?我本也不是打算来这里尊享荣华富贵和那边院子斗个你死我活的。”
魏良娣将桌边的青黛扔回盒子,弄出好大一声响。
“小姐又使性子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择您入了东宫,若非东宫剧变,您此生必然不得出。那边院子便会一直视您为眼中钉,根本容不得您辩驳。”
情急处,顾嬷嬷压低了嗓音:“况且您与那东宫外的山水、与那张生,更是早已断却前缘。您这样冒险,不出时日定叫太子妃察觉,倒时牵连出他来、牵连出魏家来又当如何?老奴万望您能深思。”
“我已然嫁进来了,便不能回头,这我知晓。”魏良娣抚了抚眉角,“我不过是想寻个李代桃僵的法子而已,便是这样也不可么?”
顾嬷嬷双手轻搭在魏良娣肩上:“小姐此举实在过于冒险,老奴不赞同。”
魏良娣望着镜中的自己,又望着身后的顾嬷嬷。
越望越泄气,“啪嗒”一声将装青黛的紫檀木盒子重重扣上。
第5章 试探
魏良娣虽被顾嬷嬷说得心有三分退意,可到底还是想铤而走险试上一试。
便唤来素日伺候在身边的大丫头绾叶,挑出一件先前从浣衣房送回来的五彩织锦裙递给她。
“拿去告诉郝氏,再不仔细当差就仔细她的皮。找个伶俐的给我熏了送来。”
绾叶便拿着五彩织锦裙去了浣衣房,把魏良娣的话添油加醋地和郝氏讲了一番。
郝氏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可手中的五彩织锦裙翻来覆去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因而脸上堆笑看向绾叶:“绾叶姑娘,咱们在下头当差的不伶俐,还望您能指点上一二,这点子心意就当请您饮茶的可好?”
说着便把手中的银镯子三下五下戴到绾叶的手腕子上。
绾叶晃了晃重量,才笑道:“我们良娣这五彩织锦裙,最怕晒后一股子味道。懂了么?”
郝氏这才喜笑颜开:“懂了懂了,老奴懂了。”
“还有,”绾叶回过头来,“良娣说了,这裙子着急穿,要您找个伶俐的处理完就送来飘绵院。”
郝氏忙不住地点头:“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郝氏面上虽仍是一团和气,可心里早就炸开了锅。
那魏良娣虽然没指名道姓说是要沈姣送去,可早上她的乳母顾嬷嬷才夸了沈姣说她好伶俐一个丫头。
中午不到,就说要个伶俐丫头送去。
这不明摆着是要沈姣么!
这下可好,万一魏氏动了把沈姣要过去做丫头的念头,她可还怎么给自己儿子弄到手。
千恩万谢把绾叶好生送走后,郝氏对着绾叶的背影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