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之前无意间在姜觅晓本子上看到的日期记录，佟和烦躁地甩了甩头发，咚咚咚大步走出教室，直直朝卫生间走去，刚一进去就看见了唯一关着的隔间门。
“喂，姜觅晓？”
无人回应。
“姜觅晓。”
仍是无人回应。佟和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抬脚往外走去，就在她快要走出卫生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
佟和走到那个锁着的隔间前，沉声问道：“你好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
佟和抬手揉乱额发，拧起眉：“只是月经而已，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口道，“很疼吗？还是没带卫生巾？”
就在她准备翻包找东西时，隔间里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轻轻地啜泣着，压抑着难过——
“你……可以帮我买条内裤吗？”
佟和的动作一顿，第一反应是姜觅晓来月经不小心弄到裤子上了，可是再动脑筋一想，如果只是这样，那她发条短信告诉自己，让她帮忙就行了，顶多会有些懊恼尴尬，根本不至于难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佟和从包里抽出手，踏步上前，沉着脸敲了敲门：“她们又来找你了？”
里面传来一声呜咽，佟和脸色一变，焦急地砸门：“开门，不然我踹了。”
咔嗒一声，隔间门锁扣位置上的红色转成绿色，佟和慢慢地推开门，入目便是姜觅晓坐在马桶上，局促不安地拽了拽裙角，试图盖住膝盖处的瘀青。
佟和赶紧蹲下.身，膝下靠右的位置一片青紫，看起来是磕在了地上，但应该不影响走动，佟和松了眉头，伸出手试图扶她起来，却被姜觅晓冰凉的十指紧紧攥住，声音哽咽地说：“不行，内裤……”
佟和眼神一沉，来不及说抱歉就掀起姜觅晓的裙角——她的内裤不见了。
“这群人渣！”佟和骂骂咧咧地捶了墙一下，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姜觅晓，“你不知道打电话给我吗？电话号码不是早就写给你了，存着不用想当传家宝啊？”
“手机也被她们拿走了……”眼泪在姜觅晓的眼眶中打转，头顶冷白的光打下来，仿佛她的眼角闪着冰凌。
佟和看着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姜觅晓，忍下胸中的怒气，焦躁地转过身，哐的一声甩上门。
“在这儿等着我！”
一路从教学楼狂奔向校外，夜风灌满了胸腔，佟和攥着拳头只管往前跑，眼泪被风激了出来，夜色中的灯光逐渐变成一个一个色块，模糊了视线。
目睹姜觅晓被人欺凌，是在佟和入校的第三天。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佟和正在跟哥哥打电话，正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一声怒喝打断。佟和循声转过头，便见不远处的街角有好几个女生围着一个人。推推搡搡的，氛围很不对劲。
借着路灯的光，仗着身高优势，佟和很快辨认出被围住的那个女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姜觅晓。
她之所以对平淡寻常的姜觅晓有印象，完全是因为她的名字——点名时第一次听到，佟和就觉得姜觅晓的爸妈很会起名字，这个名字很好听。
不顾电话里哥哥的问话声，佟和直接挂断电话，朝那堆人走过去。
“姜觅晓？”
边往那边走边扬声喊了一声姜觅晓，佟和顺势打开了手机录像功能。
姜觅晓缩着肩膀，厚厚的刘海挡在前面，看不清眼睛。听到有人叫她，偷偷往这边瞥了一眼。
走到跟前，佟和淡淡环视一圈，花墙前一堆耀武扬威的花样少女，蓦地笑了。
“倒是个个长得人比花娇，怎么就干的不是人事呢？”
那堆女生互相之间看了看，又用余光瞥了眼街角墙上伸出来开得正盛的繁花，一阵面面相觑。
其中为首的一个抱着臂，斜睨着佟和，下巴高高抬起，都不用说话，盛气凌人的感觉就扑了佟和一脸。
佟和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避了避。
那女生还以为佟和是怕了，笑道：“不敢就劝你最好别管闲事。”
佟和垂眸望地，对着自己的脚尖轻轻一笑，流露出轻蔑来，但她一直低着头，对方显然瞧不见她的表情。
许是被这个笑刺激，女生伸手推了一把佟和，尖利的指甲划过手臂的皮肤，瞬时就留下了几条白痕，再过几秒，白色渐消，红色的抓痕显露出来。
佟和脸上笑意未收，凝视着面前的女生，慢慢将手臂抬高，斜睨着女生轻轻在自己被抓的地方呼了一口气，仿佛吹落浮尘。
一口热气当面送过来，不偏不倚地扑在脸颊上，女生被她惹得脸一红，恼羞成怒地高抬起手作势要打，被放下手臂的佟和一声“哎”喊停了动作。
“建议你最好不要动武哦，因为……”佟和亮了亮一直放在身侧的手机。
见女生愤怒地瞪圆了眼睛，佟和勾唇一笑，轻松道：“拍得一清二楚呢。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听我的建议，同样我也可以选择到底要将这视频都发送给谁看看呢。”
看着女生咬牙切齿的模样，佟和歪了歪头，朝女生眨了下眼。
这时，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上前轻轻拽了拽那个女生，悄声劝她：“今天就算了吧，才刚开学，别闹大了。”
又有几人来上前附和劝她，最终那个女生愤恨地瞪了一眼佟和，一堆人互相拉拉扯扯着愤愤不平地走了。
佟和假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见人都走远了，这才回头看靠着花墙的姜觅晓，仍是那副缩着肩膀畏畏缩缩的样子。
佟和关掉录像，招呼她：“走吧。”
一阵窸窸窣窣后，姜觅晓无声地跟了上来，跟着佟和一起往大路上走。
佟和走得踢踢踏踏，姜觅晓走得轻手软脚，就这么走了一会儿，佟和突然问身后的人：“她们为什么针对你？”
姜觅晓的步子一顿，佟和回头看她，正见她绞着衣角踌躇。佟和一挑眉，示意她随意，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就在佟和挪了两步出去时，身后的姜觅晓开口了，声音跟人一样，没什么特色，小心翼翼地说：“可能……是因为我多管闲事帮了江鸣的忙……”
佟和一蹙眉：“江鸣？”
“是我初中同学，升上高中后我们不同班，有一天江鸣突然来找我，想让我帮他送一份情书给我当时高一的同桌，我答应了，没想到我收情书时被夏媛媛看见了，她一直喜欢江鸣，经常去篮球场看他打球，后来我听人说她其实很羡慕我能跟江鸣初中同班三年，便误以为那是江鸣给我的情书，然后我同桌后来又没答应江鸣，所以就……”
佟和理了理思绪，大致捋清了人物关系和事件由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继续踢踢踏踏地往前走。
姜觅晓轻轻赶上来一步，轻声问她：“你不觉得惊讶？”
佟和瞥着路边的各式招牌，琢磨着待会买点什么宵夜带回家，见她发问，转过头看了看她：“惊讶什么？”
“我把这件事告诉以前的朋友，她说就因为这个？还说媛媛太……一看江鸣就不会喜欢我……”
佟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一看就不会喜欢你？那江鸣什么地位啊值得被抬得这么高？你同桌不也照样拒绝他了？这怎么说，在你朋友看来这岂不是等于拒接圣旨该当死罪？”说着佟和走向一家汤包店，边推开门边说，“再说了什么叫就因为这个？她们欺负你是事实，没有因为原由过于简单你就活该被人欺负的道理。”
撑住玻璃门，佟和让开门口，示意姜觅晓进来，又看着她问：“懂了吗？”
姜觅晓忙不迭地点头，见佟和走向收银台点单，姜觅晓几步赶上去，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尖利不稳，喊道：“我请你吧！”
佟和顿住脚步，回头斜着眼看她，长卷的睫毛在眼睑上覆着柔和的阴影，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真的？”
姜觅晓脸一红，嗫嚅着说：“今晚谢谢你……了……”
“那再给我买一份甜点吧。”说完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笑容更加扩大了。
当天晚上，先送了姜觅晓到家，佟和在回去的路上思索良久，直觉那堆女生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便萌生了让班主任调座位，让她跟姜觅晓做同桌的想法。
这么想，于是也就这么做了。
不料，调座位后安宁了没多久，那些人还是瞅准空子，再次攻来，手段还更为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