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92)

柳文藻这人一堆的毛病,独有一个优点,就是对投资赚钱毫无兴趣,撇开私德不谈,在艺术领域,他称得上是一个有追求有热情的好导演,年轻时也贡献过足以留名影史的好片子。

这些年,他赚来的钱,都是潘兰兰连同潘的弟弟在打理。原本这些钱委托给基金会,钱生钱的也够潘兰兰一生吃穿不愁了,可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偷偷拿钱投资影视项目,后续直接入股影视公司。

对此,柳文藻是知道的,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潘兰兰亏了好多个影视项目,但终归钱不算多,小打小闹的,就由她去了。

这一回,潘兰兰不知道被谁说动了,也想乘上郑家这艘大船。但自去年起,就陆陆续续传出风声,说郑家得罪了上头的人,恐怕很快将被清算。传闻归传闻,郑家的出海项目还在风风火火地筹备之中,叫人虚虚实实地看不透彻。

潘兰兰听到风声,多多少少有些犹豫。

柳逾白决心推她一把,自己也做出要跟投郑家的架势,煞模煞样地调研了好几个月,把这事儿做得跟真的一样。又故意藏头露尾,一点也不招摇。

潘兰兰很是厌恶柳逾白,却又不得不相信他的眼光和能力,他都看好的项目,她没理由继续怀疑,就一咬牙,玩了个大的,抵押了大部分的资产,一把梭-哈。

她还在那儿美滋滋地坐着发财的梦呢,前一阵消息传出来,郑家掌舵的人被抓了,其继承人早在骗到投资之后,连夜跑路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真正投了的就没几个,而她简直算是这里头独一份的冤大头。

资产被套牢,潘原本是想瞒下来,想办法把这窟窿补上。

可最近柳文藻打算自己投一部片子——他这些年审美僵化,又不肯放下身段接接地气,电影拍烂了好几部,让业内制片人对他失去信心。最近得了一个好本子,拉了好久的投资,经费也还是差一大截,只好自己顶上。

结果一查账,才知家底都被潘给败穿了。

潘哭诉求饶,又说柳逾白是故意做局引她上钩,这一波釜底抽薪,是在报复呢,报复她当年做的事,也报复柳文藻本人的背信弃义。

婚内出轨这事儿,多少算是柳文藻的逆鳞,他不是不知道理亏,正因为如此,才要硬撑着不许任何人置喙,尤其柳逾白。

潘兰兰很会拿捏这一点,这一番话,也算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使他第一时间竟没想着要收拾潘,而是要跟柳逾白理论。

柳逾白神色丝毫未变,甚至未曾垂眼往溅湿的裤腿上瞧一眼,只笑了一声,短促极了,微微掀了掀眼皮,看向柳文藻。

“跟您说实话,我高一那年回到您身边来,等的就是这一天。当年您身无分文,我外公外婆变卖了家产支持您拍电影,您非但不感激,还折磨了我妈那么些年。您该想到,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跟您算的。”

柳文藻摔了杯子,情绪顶到了头,可立场和道理,一样也不占。他气得目眦欲裂,狠狠地瞧着这逆子,偏偏再也放不出一句狠话,手指哆嗦,指着他鼻子:“滚!”

柳逾白笑着站起了身,“不打扰您跟潘姨了。”

没人拦他,也没人敢拦他。

他大步走出大门,拿在手里的烟,被风卷得烟灰荡起,扑在他衣上,他咬在嘴里,抽了一口,意兴阑珊的,也未曾伸手去掸。

刚要上车,潘兰兰匆匆地追出来了,急切的声气:“逾白。”

柳逾白顿下脚步,转身冷眼瞧她。

潘兰兰知道,现如今她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去求柳逾白,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逾白,我错了,我真做错了,但请你看在阿洵和阿泽是你的弟弟的份上,帮我一把……”

柳逾白只觉得她声泪俱下道歉的模样实在令人生厌,他从来不打算听她的道歉,这一回打蛇七寸,叫她永远翻不了身,才是他的本意。

他便提出,她分散于这圈里各处的股份,全都以起初的购买价转售给他。往后,守着现在这点儿家底安分守己,别继续兴风作浪,他就饶她一条生路,不再赶尽杀绝。

潘兰兰脸色煞白,于她而言,这哪里是生路,分明是凌迟。

柳逾白冷笑一声,“不满意?我愿意跟你做这笔交易,已经是看了周洵的面子。”

可笑,潘兰兰这样一个人,竟生得出周洵这样的儿子。

潘兰兰憋红了脸,“逾白……”

柳逾白微微抬了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别劝。我当年劝过你收手,你没听。今天我当然也不会听。”他不过一个世俗极了的商人,你敬我一分,我还你一分;你得罪我,我同等地报复回去。

上了车,柳逾白车窗敞开着,手臂搭在那上面。

风刮进来,手里那支烟都燃到了尾,他才回神。

-

梁司月没回自己家,跟外婆撒了一个小谎圆过去。

她洗过澡,呆呆地坐在客厅里,在电视无意义的噪声中,等了好久,终于听见有人按门锁的声音。

立即起身走过去,柳逾白打开了门,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

梁司月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再伸手碰到他的手,冷得惊人,一时吓坏了,赶紧问他,怎么样了。

柳逾白瞧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紧跟着往里走去。

梁司月觉得这笑容说不出的萧索。

柳逾白走去沙发那儿靠坐下来,精神涣散的模样,简要同她讲了讲今晚发生的事。

他自嘲一笑,“这事儿办成了,心情也就那样。”

说不出的索然。

梁司月搂住他的手臂,恨自己嘴拙,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低声道:“你只是累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她声音隐约的发涩,因为心疼。

良久,柳逾白叹了声气,“是啊。”

柳逾白洗漱过后,去卧室躺下,烟酒和冷风,让他此刻脑袋里一阵闷疼。

所幸还有人陪着。

如果不是惦记着梁司月还在家等着,他可能直接找个酒吧,把自己彻底喝醉,这一晚凑合过去了。

他实在不是自我沉湎的性格,回首这十几年,虽有些唏嘘,但也说不出更多了。

好在梁司月也没有追问,可能笃信所有言语的安慰都能通过肢体表达,因此将他紧紧抱着,仿佛生怕他跑了一样。

柳逾白哭笑不得,“哎,你……”

“嗯?”

“没什么……”

算了,挺好的,挺“梁司月”的风格。

便伸手,反将她抱紧了,下巴顶在她肩窝处,轻笑一声:“还不困?睡觉。”

梁司月犹豫一瞬,还是多问一句,“不要紧了么?”

柳逾白笑说,要紧什么,有些人注定亲缘浅薄,这事儿强求不来,他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于心无愧罢了。

梁司月还要开口,他制止了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梁小姐,废话这么多,不如你亲我一下来得实在。”

她当真凑拢来在他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小声说:“你不赶我走,我就陪你一辈子。”

“小朋友,赶你走你不得哭天抢地。”

梁司月小声抗辩,才不会。

柳逾白笑了声,头疼的感觉泛上来,也觉得疲惫,便对她说休息了,有什么话明早再说,晚安。

-

第二天早上,梁司月是被清晨的光线打搅而醒的。

睁眼一看,原来窗帘没拉好。

她盯着被没遮挡的玻璃看了一会儿,突然爬起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跑过去将窗帘一拉,惊喜发现,果真是下雪了。

她几乎没有犹豫,奔回到床上去摇搡着柳逾白:“下雪了!快起来看!”

柳逾白蹙眉睁眼,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反应过来她是在兴奋个什么劲儿之后,没好气道:“没见过?要不现在把你送到东北的冰天雪地去好好感受一下?”

梁司月懒得理他,自己将被子一圈,坐在床上,托腮看着外头细细飘扬的雪花。

正看得入神呢,柳逾白伸手从她背后将她腰一搂。

一用力,她就跌下来,手掌着急撑住了,抬眼一看,柳逾白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高兴他总算从昨晚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又失措于明显幽深的目光。

有点慌,当柳逾白凑过来要亲她的时候,她伸手一挡,“我……我没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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