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42)

之前,她只是以共情的天赋,领悟到了女主角的“爱而不得”。

这场戏演完,这种“爱而不得”好像也开始将触角伸向了她本人,一种真真切切的无力感。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独自待一会儿,好好消化一下才行。

梁司月换完衣服,回保姆车待着。

她跟陈鹤林的保姆车是挨在一起的,可能因为她蜷在座位里,司机上厕所去了,车子熄了火,她又没把灯和车窗打开,导致外头以为车里没人。

就听见,外面陈鹤林的助理在窃窃地议论她。

一个说:“……回头得提醒陈老师,以后别随随便便跟这种十八线私下排练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跑过来蹭我们热度的。再说,戏成功了,功劳也算不到陈老师的头上。”

另一个说:“她不是当过女团偶像么,要不是搭上了什么土豪后台,怎么可能毫无经验就接上何导的戏。”

第一个又说:“还是女主角定得太迟了,如果早知道是要给这么一个人抬咖,公司不可能让陈老师接这部戏的……”

这一番口没遮拦的造谣,听得梁司月更加负能量爆棚。如果不是怕造成麻烦,她都差点直接打开窗户反驳了。

直到司机回来了,外头才没了声息。

又等了一会儿,小琪回来了,拿了一些热饮递给她,兴奋地说:“小月你刷微博了吗?微博瘫痪了……”

梁司月看她一眼,等她说。

“周洵跟沈黛拥吻被偷拍到了,周洵微博底下大型脱粉现场……”

梁司月完全提不起兴致吃这个瓜,而且她早知道两人应该是在一起了,现在不过是被媒体证实。

小琪觉察到了梁司月心情不大好,适时地住了声。

开往酒店的路上,梁司月接到莫莉打来的电话。

莫莉说柳逾白的公事都已经办完了,约她出来吃个饭。

梁司月不大想以这个怏怏不乐的状态跟柳逾白碰头,她今天的情绪已经消耗完了,调动不起来任何正面的反馈,累极了,只想回去睡觉。

她希望跟柳逾白相处自己都能是高高兴兴的。

但叫她不见,又觉得会很遗憾。

犹豫片刻,跟小琪确认了明天上午没她的戏,还是答应下来。

莫莉叫她先回酒店,等一下会派车子过来接她。

-

柳逾白在北城郊区的一个温泉度假村里,不止他,还有李垚。

李垚带俱乐部过来打比赛,春季赛的第一场,对手是去年将他们拦在决赛大门之外的队伍,同时,也是互相对立了多年的老对头。

雪耻之战,打赢了,开门红,吉利得很。

李垚听说柳总也在北城,马上顺杆爬叫柳总做东,犒劳犒劳战队。

柳逾白骂他,去年秋季赛打成那个鬼样子,也好意思要奖励。

此时此刻,战队那群平均年龄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宅男,就在一楼泡温泉;柳逾白跟李垚在顶层的餐吧喝酒。

柳逾白有时候真懒得跟李垚一起喝酒,因为他一个大男人,偶尔却是出奇的八卦,比如此刻,好像总算逮到了机会,一直追问他,你弟弟周洵和沈黛的八卦看了吗,图是真的吗?

方才微信群里、朋友圈和公众号,也都是在讨论这事儿的。

柳逾白完全不想理他,真不真的不会自己分辨?他一不是周洵本人,二不是周洵经纪人,他哪儿知道。

没过多久,手机上弹出来一条消息,莫莉通知她梁司月马上到了。

柳逾白提醒李垚:“我约了个人,马上到了。”

“哦,男的女的?喝什么酒?要不提前帮忙点了?”

“……”

柳逾白调转身体,微微向着门口的方向。

没一会儿,就看见梁司月走进来了。

她穿了件很厚实的白色面包服,戴一顶同样颜色的帽子,进门的时候,将口罩摘了下来,张望几下,朝着他走过来。

李垚愣了下,觉得这个妹妹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及至她在柳逾白身旁坐下,点了一杯苏打水,他才后知后觉道:“我……我先撤了。”

哪知道她却将他喊住,礼貌地叫她一声李总,谢谢他对她爸的照顾。

李垚何德何能被称之为“总”,俱乐部里那些没大没小的,能叫他声“李哥”就不错了,“你爸是?”

“梁国志,司机。有印象么?”

“哦哦哦!梁师傅,梁师傅我记得,开车蛮稳妥,这两天请假了,好像家里人生病?”

他俩,居然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聊了起来。

柳逾白轻咳一声。

李垚瞧了柳总一眼,意识自己再不撤退就要得罪人了,“……那啥,你们先聊,我下去看看。”

说完飞快溜了。

柳逾白看向梁司月。

她帽子已经摘了下来,放在了吧台上。

头发很随意的扎了一把,没扎住的就从脸侧落下,快要遮住她的半边脸。她垂着眼,明显的情绪低落,好像是哭过了。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梁司月顿一下,抬头,和他目光碰了一下,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问他:“柳先生昨天到的么?”

柳逾白一眼看出来她笑得多勉强,她眼里黯淡的很,一点光都没有。

看她片刻,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视线。

还能为了什么事露出这幅表情?

十有八-九,今天热搜“爆”了,把微博搞瘫痪,现在全民都在疯狂“吃瓜”的那桩八卦。

柳逾白找服务员拿来菜单,往梁司月面前一扔,菜单木质的封壳碰到大理石台面,响动很大的“啪”的一声。

他声音却平淡,叫她:“点餐。”

第30章 3.8

为了方便用餐, 他们从吧台转移到了餐桌。

梁司月点了一份青口奶油通心粉,柳逾白点的是红酒牛排。

今天,他们两个人好像是在比谁更没胃口一样, 各自都只吃了几口。

梁司月不想让柳逾白觉得这顿饭已经结束,没有放下餐叉, 缓慢卷着通心粉, 偶尔小口抿着白莫斯卡托葡萄起泡酒, 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她发现,柳逾白今天也似乎心情不好。丢出去的话题,都被他三言两语的打发掉。

让她想到最初认识的那个柳逾白, 疏离冷淡而不可接近。

几次之后, 她实在想不出还可以说什么,只好放下了叉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消化着心里生出的淡淡遗憾,向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吃好啦。”

柳逾白这才看她一眼, 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便走去收银台那边买单。

到了一楼, 柳逾白指了指外面停车场的方向,自己则拐个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梁司月猜测他可能是去找李垚。

停车场, 那辆接她过来的商务车正侯在那儿,莫莉也在上面。

她上了车, 跟莫莉打了声招呼。

莫莉看一眼手表, 笑说:“你们吃得好快,我以为还要一会儿。”

梁司月只是笑了笑。

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车子仍没有出发, 梁司月有些疑惑:“是还在等柳总么?”

“对呀。”

“你们不住在这里?”

“住市区。”

梁司月了然,“正好顺路?”

莫莉却笑说:“主要是送你。”

又等了几分钟,梁司月看见外面柳逾白过来了。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点了一支烟,低头抽了几口。

他外套搭在臂间,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毛衣,衣袖挽上几寸,露出手腕。人是背光而立的,只有时暗时明的火星,投一点微薄的光线在他脸上,照亮清冷的眉眼。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走过来,上了车,先将烟灭了,掷了外套在后排座位上,然后在梁司月旁边的位上坐下。

梁司月闻到他身上烟草的味道,混着薄薄的寒气。

这些很有“柳逾白”特质的气息,连绵不绝地钻进她的鼻腔里,害得她莫名其妙地觉察到了一种委屈:不高兴见到她,就不要喊她出来这顿饭好了;反正,她今天累得要命,也并不是非要见到他不可。

她转头看向窗外,转移注意力,不想让这种情绪进一步蔓延。

一路气氛沉寂得过分,没有谁尝试开口,包括莫莉。

莫莉其实有些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明明老板吩咐她接梁司月过来吃饭那会儿还好端端的。

她只能猜测,方才两人吃饭的时候,是不是起了口角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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