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奶奶避重就轻，说出来的话也有一定的感染力。
正是因为从小就悉心照顾着，才能长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一般人听了也不会往深处想。
“这是她的照片，你们可以看看。”
叶奶奶翻出了叶流萤的照片，以及她从小到大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奖项，“要是知道她住哪儿的话，发发善心告诉我这个老婆子吧。我这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也没有别的指望了，就希望一家人齐齐整整的……”
这就是在刻意卖惨了。
热心居民张大婶想到叶奶奶的年纪，难免有些动容。
她已经信了六七分，剩下的她想着等见到叶奶奶的孙女，就能分辨出来了。
“我瞧着是2605的住户。”
张大婶放大了照片，缓慢说道，“最近住了两个女孩子，都挺好看。”
“2605是吗？谢谢你。”叶奶奶当即喜笑颜开。
但她怕叶流萤不愿意跟她走，犹豫着说道：“那老妹你能跟我一块上去吗？我怕我去了惹她的嫌。你可能不知道，她打小跟我就不亲，我一个老婆子也不能跟她计较……”
“行。”张大婶痛快地应承了下来，带着叶奶奶走进了楼栋。
周围还站着两三位看戏的围观群众。
见她们一前一后地走了，这才悄声交谈了起来。
-“这孙女也太过分了吧？老奶奶挺不容易的，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用这样吧。”
-“可不是。”
-“不是说她爸还病倒了吗？小姑娘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狠心了。”
-“那倒也不一定吧？我看这个奶奶也没把话说全了，指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孙女才翻脸的。”
-“且看吧。反正我都不看好这一家子人。”
公寓居民对此表示了不同的态度。
可惜他们的交谈与叶奶奶无关，她也不会放在欣赏。
叶奶奶跟张大婶坐上电梯，很积极地和她攀谈了起来，“老妹你也住二十六层？”
“是啊。”张大婶点了点头，“不过我不怎么经常碰到2605的住户，想来是她们年轻人的作息跟我们不大一样。”
这话说得没错。
闻人昭回公寓的次数不多，叶流萤也是这一两周才住进来的。
张大婶最近见过她们两三次，因她热情好客，还说上了几句话。
“嗯。”叶奶奶附和着说道。
她很排斥替叶流萤说好话，也就是这种时候她才能表现得格外真诚，“年轻人都爱犯懒。她平常在家也这样，不到饭点见不着人。”
好在叶奶奶记得叶志成的叮嘱，不好太贬低叶流萤。
叶奶奶看着张大婶的脸色，试探道：“听说她最近腿受伤了，是……是真的吗？”
“我很少碰到她们，前些天看到的时候确实是坐着轮椅的，腿上打着石膏。”张大婶对叶奶奶露出了个宽慰的笑来，“您也别担心，她们都说伤得不重。”
“哎。”叶奶奶自然是不会为叶流萤担心的，只是被张大婶这么看着，她满脸忧虑地点了点头，“孙女跟我不亲，就是他爸疼她疼得紧，这两天生病了躺在床上就一直叨念她。想不到她也受伤了，那我可得好好照顾他们父女了。”
“您儿媳呢？”张大婶乍一听没觉得不妥，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她都没提过她儿媳。
叶奶奶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直叹气道：“阿美前些天去学校找过她，被她赶走了。”
“我要不是没办法，也不至于要来这一趟……”
张大婶的妈妈比叶奶奶的年纪还大一些，看到老人家这么伤心，她不免有些动容。
“那这么说的话是有点过分了。”张大婶忍不住拍了拍叶奶奶的肩膀，“你也别太生气。年轻人都比较冲动，她一时半会儿也不太容易接受这种事，心里有怨也是难免的。”
叶奶奶还以为她能跟自己同仇敌忾，眼神闪了闪，慢声道：“我知道……所以我这不一直都在顺着她嘛……”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把自己顾好才是要紧的。”张大婶还比较明事理，没有一味地偏帮叶奶奶。
彼时的叶流萤对叶奶奶的行为一无所知。
闻人昭出门去给吴霈送东西了，她本来想着一块儿去，被她拒绝了。
叶流萤这些天在公寓里待得□□逸，除了给相熟的朋友修剧本之外，就是忙着研究各大影帝、影后的作品了。
沈星洲没来找过她，她就愈发确定他只是不小心手滑点的赞。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没了沈星洲单方面的纠缠，他们就不会有交集。
很残酷，也很现实。
好在这对叶流萤没有构成太大的影响。
倒是孟临舟医院的工作一有时间，就会乐此不疲地来找她，哪怕中途会被叫走，他隔天也照样会过来。
叶流萤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
反而是闻人昭因为新剧的原因，经常拿剧本和孟临舟请教，气氛倒也和谐。
她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常。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叶流萤正在看王千琼的老电影《溺死的月亮》。
电影画面暂停在王千琼对镜描眉的侧脸上，叶流萤恍了下神，不紧不慢地挪到了轮椅上。
可视屏里清晰地投映出叶奶奶和对门大神的身影。
叶流萤额角一跳，条件反射地蹙起了眉来。
她不知道陈梅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以陈梅的难缠程度，她现在这个状态恐怕都落不着什么好。
叶流萤迟疑了许久，都没有要开门的打算。
“叮咚”的门铃声再度响起。
门外的人似乎也失了耐性，叶流萤看到陈梅动手敲了敲防盗门，“阿萤！奶奶来看你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高清的影像倒映出陈梅焦急的脸。
要不是叶流萤早就看透了她，眼下说不准都要被她的演技感动，举荐她去拍摄国产伦理剧了。
陈梅等了好一会儿，心底的怒气就快掩饰不住了。
张大婶还没看出她的异常，劝慰道：“会不会是不在家？要不你去我家等等？”
“再等等吧。”陈梅故作受伤地垂下了眼睛，端的是一副关心叶流萤的姿态，“她脚受伤了不太方便过来开门，我们等等她……”
“好。”张大婶也想到这一点，宽慰道：“您放宽心，我陪您等着。”
这一幕被叶流萤清晰地看在眼里。
她嘲讽似地扯了下嘴角，考虑到陈梅真有可能赖在这儿不走了，她给闻人昭打了个电话。
“你到哪里了？”叶流萤小声问道。
那头的闻人昭刚从片场出来，正要开车回公寓。
背景音里有关门声响起，闻人昭笑着说道：“我这才出来一个小时呢，平常也没见你这么粘我。”
“陈梅来了。”叶流萤低垂着眼睛，说话的声音轻得都快听不见。
陈梅？
闻人昭顿时脸色一变，“她怎么过来了？”
这个名字闻人昭听叶流萤说起过。
是她名义上的奶奶。
但这个奶奶向来重男轻女。
叶志成和孟美菱以前好歹对叶流萤有几分真情，叶奶奶却是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好脸色，尤其是在叶重光出生后。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的小孩，连带着叶重光都能欺负叶流萤。
“我这就回去了。”闻人昭来不及细想，飞快地驱车离开。
以叶流萤现在的状态，多半是敌不过那个凶狠的老太婆的。
闻人昭心里着急，生怕叶流萤犯蠢跟陈梅走了，“你别给她开门啊，稳住，等我回去！”
“我知道。”叶流萤怕她出什么意外，赶忙提醒道，“你开车慢点，别着急。”
然后她挂了电话，重新看向可视屏。
门外的张大婶正在劝陈梅，“还是去我家吧，你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不用这么麻烦。”陈梅摆了摆手，控制不住地捂脸说道，“我等一会儿也没事，熬得住。再说她没准儿就在家呢，只是不想见我……唉，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早知道当初不管她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她说话的时候肩膀一颤一颤的，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张大婶看着有些不落忍，拉着陈梅的胳膊说道：“她没准就是不在家呢，您别多想。”
于是陈梅不说话了。
她捂着脸，手掌下浑浊的眼睛透出怨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