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才想着,却见熙宁又佝起了身子,叫宋衍停在此地,自己去了前面搭建的发粮帐篷里。
熙宁一眼就锁定了一个抱着小孩哺乳的妇女,这末端着从官兵那讨来的粥走到了那人身边。
那妇女先是一缩,又急急忙忙捂住了小孩的嘴,放下了衣服,那小孩甚至又不哭又不闹,熙宁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个……早夭的孩子。
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那妇女本想躲着熙宁,可周围又都是男子,只有熙宁一个人是女子,想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熙宁端着那碗粥正准备往嘴里送,却发现那个女子的目光一直停在了自己的手上。
熙宁笑着说道:“还要奶孩子呢,要不我这分你一半?”
“不用了,我不饿,司马大人……司马大人给了我们很多吃的,我不饿,你……你吃吧,你吃吧。”
熙宁偷偷地凑近了身边妇女的耳朵,说道:“我是京城来的大官,过来救你们的。”
“京城来的?”
“嗯。”
熙宁没有料到,在自己回答之后,那个女子却像癫狂了一般朝自己扑来,还好熙宁反应快,躲开了那女子的嘴巴,才不至于叫她咬上一口。
眼看着这里有骚动,士兵们赶紧越过了坐在地上的人群,制服住了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嘴巴里还发出着“嗬——嗬——”的声响。
为首的官兵大叫道:“发生了什么!快从实招来!”
人群中突然有人这样叫了一声,“有个老婆子刚刚走到了她的身边!”
官兵们四下望去,却找不到那个人口中说的“老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宋衍其实一直在被熙宁一点点带坏(?
第15章 哑巴
熙宁早就溜开,好不容易走了这么多小巷把那些跟踪的人甩开,她可不想暴露了早就的行踪,赶快拉着宋衍就跑。
拉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拉了对方的哪里,好不容易跑到了个开阔地方准备用手擦擦汗的时候,才发现擦自己汗的——乃是宋衍的手。
熙宁突然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时慌乱的不行,赶紧松了宋衍的手,又伸了袖子替他把手上的汗都给擦干净。
熙宁偷眼去看宋衍,只看见他脸色……十分不好,心虚非常,岔开了话题把刚刚自己和妇人的对话说与了宋衍听。
宋衍原想掏出身上帕子,却忘记了自己早已乔装成百姓,哪来帕子可言,只把手背在了自己的身后,想要将此事揭过,不提也罢。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府邸,正好地方的粮仓进出记录也送到了宋衍这里,宋衍和熙宁打过招呼之后便进了房间。
熙宁不敢再和宋衍套近乎,自己坐在了房间里面。
未想到武连一行人回来了,熙宁正准备问他们城郊情况,又想起来了自己是个哑巴,于是只好拿了笔写字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熙宁忒头疼了,对面这几个大男人竟然没几个识字的,饶是熙宁写了再多,武连他们也只是摸摸脑袋两眼一瞪。
“小哑巴,你要问什么?你比划比划!”
熙宁急得呜呜叫,拿了笔来画了一个圆一条直线一条波浪线,又在直线上画了许多个密密麻麻的小点。
武连端详半天,说道:“你是不是要问我们在哨岗上情况怎么样?”
熙宁激动地点点头。
武连和兄弟们互相看了看,说道:“哨岗倒是好做,我们几个兄弟把这个轻松的活都给秦州的兄弟们做了,我们去运土包去了,那土包可真沉,跟个大活人一般的重,还好我们兄弟几个力气大,今天下来起码垒了几百来袋。”
另一个兄弟插嘴道:“我们也就是现在回来歇歇,待会还要去的,他们说晚上才最凶险呢,好不容易把农田再撒上种子,可不能出差错。”
熙宁没从他们话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兀自跑到了一边,也没注意武连他们早已经走了。
许是夜里太安静,熙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早先的场景还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想着眼见为实的道理,又倚仗着自己有武功,纵身翻过了围墙将门口看守着的人给打晕了准备出去探查情况。
熙宁将看守二人摆好,又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的小吏的服装有了注意,三下五除二便把他们的衣服全部扒了下来套在了自己的身上,方便行事。
熙宁悄么地混进了巡城的队伍末尾,又在到达城门口的时候离开,将身形隐在了阴影里。
就在巡城士兵交换班次的时候,熙宁听到城墙上面传来了脚步声,熙宁细细去听,却又再也听不到,一时心下疑惑,准备爬上城墙上查看。
熙宁拽紧了墙面上的绳子,慢慢向上攀去,再高高的城墙上面,熙宁终于看清楚了秦州城的全貌,转过身来却发现城门外又零星的灯火。
熙宁想这应该是岗哨点的灯,正当她准备走下城墙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之处,黄河里秦州城池可还有些距离,可为何这些火把这样之近,还在不断地迫近?
熙宁正准备一探究竟,却突然闻到了一阵香味,突然头上一疼,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16章 烧山
方才那些人回来的时候,宋衍也抱着和熙宁一般的心思想要探听消息,还未走近屋舍内就听见了他们将今日所见所闻全说了出来,他只在门外偷听,听完之后回了自己的屋内。
听闻着他们走了,宋衍才唤了信鸽来。
司马勤为了自己的政绩,隐瞒了秦州蝗灾一事,后粮食不够,怕朝廷调查又派人掘开堤坝,黄河决堤淹没农田,蝗灾一事得到隐瞒,朝廷又给了粮饷,城中可是有两拨难民,粮食不够乃是必然。又为了隐瞒这些事,司马勤借由匪患之故将所有人都关在城门里头。
不管是派去的官员还是沿路的,似乎都将此事隐瞒,那日在城中别人堵了个正着便是证明,宋衍自以为行踪隐秘,却还有更多人知道此事,要防备着朝廷。
这是那日牢里人说与他听的,然只是一面之词,宋衍也需来此地多加调查,听到武连他们对话之后,就连最后一环也圆满了——为了毁尸灭迹,司马勤将在蝗灾中饿死的人丢进了黄河里,或是和沙土一起包进布袋里加固堤坝。
那些逃来京城的人就是这般死里逃生过去的。
宋衍从来都不信熙宁所说口谕一事,就是因为皇帝还交予了他一项任务,他飞鸽传书将此事禀告皇上时,他,是并且默许了熙宁跟着自己的。
此事从来没有那样简单。
不知道为何,宋衍心里突然有些痛苦,又无处可疏解,只得在庭中漫步,月色撩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熙宁的房舍外。
宋衍轻轻叩响了木门,无人应答。又是起了风,木门不堪风吹,被吹开了一个小缝,宋衍心中默念了几句道德经之后,轻轻推开了那门。
里面却没有一个人。
宋衍看到了熙宁画的那幅简易涂画,心叫不好,正逢墙外火光一片,宋衍出门探看,城内士兵全部汇在了一处,宋衍在人群中寻到了司马勤的身影,再也顾不上其他事务,冲到了他的身边,“怎么回事?”
那般黑的眸子里融了火光,语气虽然不重,确能感知到这人的愤怒,司马勤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说到:“匪贼进攻城池,强掳我百姓!”
宋衍深呼一口气,吐出来的话好似冬日棱霜,冷而不容得他人争辩,“开城门,与本官同行之人现在当于城外匪人手中。”
“夜开城门乃是大忌!万一中了埋伏,城中居民性命可难以担保啊!”司马勤说着,几乎要哭出声来,“而且士兵尚未集结完毕,臣恐……臣恐……”
宋衍不再与司马勤多言,对着守城门的士兵说道:“本官一人出去。”
原本白衣公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又是京官,小吏们怎么敢违抗,却用眼神像司马大人问询,司马勤眼神明灭几下之后还是答应了。
宋衍看了看天边颜色,也不屑于转过身去面对司马勤,说道:“司马大人做了什么事,衍会一一上报朝廷,衍——也等着天明之时您来营救。”
说罢,宋衍挥鞭离城。
*
熙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潮湿阴冷黑暗,下意识想要松松手腕,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柱子上,也想起来了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