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岐这些日子跟着土匪们在一起,学了些潭州那头的口音,便称自己的老家是潭州,但是走南闯北许多地方,口音也不那么纯了,旁人不仅没有怀疑,还十分热情地与他做了几笔粮食的生意。
柳岐把从江城收来的那点粗粮转道从另一个州卖出去,再暗中以别人的名义购粮在下一个地方卖出去,接连走了快一个月,沿路的人都相信他是一个真正的粮商,只是碍于买家不多,积了不少货物。
褚琰读信时不自觉地悠然向后一靠,舒展身体,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他家柳公子一年多前还是个见了他只知道跑的小可怜,如今却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小严老板了。
想完又涌出一丝淡淡的心疼。
换作寻常家的小公子,就算一朝醒悟奋发图强,哪有进步这么快的,只有柳岐是被逼出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关乎整个北齐,便逼着自己做从未做过的事,撑出一副经验老道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也真的做到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已经能给他传一句“万事俱备”。
既然如此,自己也该快些安排了……
至六月,严家军攻下虎头寨,抢了他们的兵器和马匹,人数也直接扩到了八千人。他们带着轻便的武器,在荆州到商县的路上布置了一道接力线。
严家军的大多数日人就是过不下去的村民、流民和土匪,他们自己在这条路线上就有寨子、有村子,所以直接可以往寨子里、家里一住,出现得一点也不突兀,没人会怀疑他们是一支刚成雏形的军队。
而柳岐身边那一千人也早就悄悄换成了严家军,原先的一千人则扮成农夫混入了运送粮食的队伍。
准备就绪后,一千假农夫、晋军中立功之人、北齐五万大军里应外合,趁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刚刚押送到南晋边境附近的二十万石粮草劫走一半,烧了另一半,同时被烧的还有用来补充重量的杂草,免得让人发现粮草是被盗走的。
消息传入金陵,朝臣自然而然地认为北齐军烧了全部的粮草,目的就是尽可能在正式开战前损耗南晋粮草。也有警觉者,提出恐怕军中有奸细,否则北齐如何准确摸到粮草的位置,恰在这时,一千假农夫假装透露出蛛丝马迹,让南晋人查出是有奸细混入了南晋,并扮成运粮的农夫暗中刺探报信。
他们的视线放在农夫上,因此反倒不再怀疑问题出在军中,再说,粮草之所以被盗,也是因为去接应粮草的时候被北齐突来的“骚扰”耽误得晚了一些罢了。
而那被劫走的十万石粮草,自然已经被严家军接应走,藏在了商县,分批沿着接力线转移回荆州。
由于每一次运的重量都不大,又可以沿路随时找地方藏匿,根本没有引起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大纲:感情线60%+剧情线40%
我的大脑:剧情线90%+感情线10%
吐血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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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分五路全出来啦,给没看懂的梳理一下:
【吓唬晋军的第一路】
柳问率领的边境大军:佯攻→南晋备战需要征兵(自己人混进去),征粮(抢粮)→给第二路送军功→里应外合的外
这一步棋等于是安插人手+让粮食自己送上门来+作为后路,随时拯救作死边缘试探的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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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理解的第二路】
混入晋军兵营的精英们:打入内部+里应外合的里→获取战功爬上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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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复杂的第三路】
一千位伪装成商人混入南晋的柳问的兵:明面上的北齐细作,用来掩饰褚琰他们和军中百人的存在。
这一步棋目前所做的事就是在第四路还没发育完全时,替他们准备临时的储粮地,这样等第四路发育好了就能直接接手,然后先夺走一批粮(第一次正式交锋),顺势让一千个诱饵暴露出来,这样晋朝就只会去追捕这些奸细,想不到会跟一帮山匪有什么关系。
同理,日后再搞别的事情,只需要让这千人顶锅,其他人就能隐藏在后方继续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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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核心的第四路】
严家军:扩大阵营和实力→建、守粮仓→盗粮后的善后和转移
其实就是搞粮存粮守粮的,所有行动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把粮搞回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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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偏锋的第五路】
邢亦:打通他主子这条线。
谈成→获得情报
谈不成→1.无事,2.被晋围剿→柳问救场→提前开战。这一路有点走险棋的意思所以说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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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几条线细写的话可以写很长……但我尽量融在几章里解决了,说好剧情轻松一点结果没做到T T
第50章 商县
商县县令在屋中来来回回绕了几十圈, 面上愁色不减。
外面仆从进来通报,道是那姓严的富商前来拜见。
商县是个颇小的地方, 但因为占了临边的便宜, 来往行商很多,硬生生把这小地方撑得繁华,在这里做县令, 油水也很是不错。
不过一听说打仗的消息,这些富商就跑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是想着留下来发点国难财,就是想找机会回北齐去,在两国之间往来久了的商人,都知道北齐比南晋太平。
这位姓严的, 前不久才来,倒是懂事,一来就找上了县令府的门, 又是请客又是送礼,自称是来学学规矩, 一通马屁拍得县令那叫一个舒坦。
没人不喜欢嘴甜的,县令一把年纪了,看那小严老板就跟看晚辈一样亲切, 跟他喝了两回酒,便知道小严老板是富商家的少爷,父亲派他出来自己历练。
这小严老板头一次自己掌握大权,实在没什么经验, 以为边境缺粮,自己带着粮食去卖便一定能销售一空,却没想过这里的人能买得起粮的早就买了,剩下的都是望价生畏,宁可先把自家的存粮吃完的。
偏偏小严老板带的粮食多,起初在繁华一点的地方还能多卖点,越往后走,买的人就越少。他千辛万苦运来的那十几车的粮食总共也就卖出几车,可想而知,这一趟是亏了的。
县令自然不会在意一个毛头小子亏不亏,反正自己该收的都收了就行了。
可谁知道附近忽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二十万粮草被烧,恰好是在这粮商来的时候,县令疑心一起,便觉得不对劲起来,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只知道万一这位小严老板真有问题,自己这乌纱帽恐怕也保不住了。
现在这姓严的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来的。
县令想了想,让府上家丁把守住其他的门,又召来一部分人守在待客的正堂周围,以便随时能把人拿下,做好准备,才让下人把人带进来。
柳岐照例不是空着手来的,他连个小厮也没带,从进门起他便感觉县令管家的态度比起之前不是那么好,会客堂周围更是藏了不少人。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假装没有注意到,进屋以后笑着将伴手礼送上,又寒暄了两句。
县令甭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还是齐全的,等下人们上了一壶新茶,才问道:“小严老板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
柳岐笑着道:“我这次来,是两件事,先是要与您道个别的。”
县令心里立刻警觉起来,身子往前,脸色也冷了下来:“道别?”
柳岐假装没看出他的反应不对,道:“正是。大人知道,小子来这里生意没做成,反倒搭上了路费,雇来的人多在外面待一天,那这工钱、吃食便要多费一天,倒不如早些回去。”
县令立刻便觉得他是事成以后心虚,要逃走,脱口就要喊一句“来人”。
柳岐却又道:“这第二件事嘛,是我想将这剩下的粮食捐出去。”
县令刚喊完,便听完这句话。
柳岐一愣,看着跑进来的人,搞不清状况似的:“嗯?怎么?”
县令尴尬地顿了顿,干笑了两声,改口道:“去叫厨房备一桌菜,待会留小严老板在我这里吃一顿。”
柳岐连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县令大人真是抬举小子了。”
“哪里哪里,小严老板那就与我的亲侄子一般,你回去之前,我当然要尽尽地主之仪。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县令急迫地问。
“哦,是捐粮的事。您看我来的时候,花的路费就比我卖出去的粮都多了,这要是把剩下的粮食都带回去,运送的花费多不说,又听说这边到处都是土匪,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运气好没有碰到,可走的时候万一就碰到了呢?”柳岐一脸的担忧忐忑,“再说,就算能把粮食都带回去,我跟我父亲也交不了差,想来想去,还不如把粮食都捐了,这不,边境要打仗,正好就捐给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