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承兴帝更觉得谣言不可信了。
倘若有一丝半点的可能,褚琰还能那么亲近柳岐?他安王又不是瞎子!
是的,就连承兴帝都不相信当褚琰知道自己王妃有旧情后会不生气。
而在褚琰暗示了谣言传播得太快以后,承兴帝心里也不禁起了疑,不用褚琰提,他都一定会派人查一查背后的事。
这也是褚琰不直接收拾裘家兄妹的缘故:自有父皇来收拾他们。
褚锐还在不远处等着,褚琰抬眼的时候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褚锐迟疑了一下,朝着两人走来。
“大哥,岐哥。”
他明显是有话想说,却被凤仪宫来的公公打断:“王爷,王妃,三皇子,皇后娘娘有请。”
褚琰朝着褚锐说:“母后那边还没有解释,还请三弟帮着作作证。”
褚锐一顿,把想说的话暂时咽回去,点了点头。
路上褚琰低声对着柳岐说:“如果母后找你单独说话,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生气。”
柳岐有些莫名:“为、为什么单独找我?”
褚琰叹道:“母后是女人,担心的事与父皇不同,可能……会操心一下我府里的事。”
柳岐沉默了。
“别生气,你只管把事推给我。”
“那你呢?”柳岐垂着眼,闷闷地问,“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可是,娘娘真要添人,你能拒绝吗?”
他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委屈和不甘,听得褚琰心都揪了起来。
“我还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你的王妃,可是等你有了侧妃王姬侍妾,你还是会对他们好……”
褚琰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两人同时停下来,柳岐眨巴了几下眼,把眼里的水汽憋回去。
“不会。”褚琰一字一字认真地说,“我的王府只有你一个人,我只要你一个,旁的人,我一个也不收。”
柳岐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了,逼着褚琰说出这样的话,可帝父后母安排的人褚琰能拒绝得了吗?再说就算多了几个人……不也是正常的嘛,别人家女子都能忍,他一个男的有什么好矫情的。
可是……就算他明白这些,也还是不高兴,想想心里就难受死了。
褚琰的手往上挪了挪,接住他另一侧的泪珠:“如果我真拒绝不掉……”
柳岐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笑:“那也没关系……”
褚琰却坚定地续上话:“拒绝不掉,来一个,我弄死一个。”
那杀意如有实质,清楚地映在褚琰的眼睛里,柳岐一时呆了。
他感觉得到……褚琰说的是真的。
早在前面的褚锐发现后面没了人,回头一看,这两个人走路走到一半都要含情脉脉一会儿。
褚锐嘴角抽了又抽,很快耐心就告罄了,让带路的公公回头去催一下。
两人再次跟上来时,褚琰看着褚锐复杂无语的神情,假模假式地道:“实在是抱歉,聊得一时投入,竟忘了三弟还在孤零零地等着。”
褚锐:“……”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那个“孤零零”是你故意加上去的!
到了凤仪宫,褚琰跟皇后解释了一遍流言的事,随后果真不出褚琰所料,皇后要单独与柳岐谈话。
褚锐终于逮到机会,一脸肃重地与褚琰说:“大哥,可否借一步?”
褚琰扫他一眼,抬脚走进了偏殿。
单独对着柳岐时,皇后那为母者的亲切与温柔立刻散了个干净,她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国母,从踏进殿门起至落座,都透着一种叫人高不可攀的贵气。
她坐下来,默默地看了柳岐半晌,才缓缓道:“今日一事,既然陛下已经相信了你的清白,不愿处置你,那本宫也不想再追究了。”
柳岐默不作声地低着头。
“不过,本宫却不像陛下和琰儿那样信你。”皇后语气生硬,丝毫不留情面,“你的那些事,本宫也有所听闻,你这样一个人,让你掌管安王府的事,本宫实在不能放心……”
顿了顿,皇后讥诮地笑了一声:“哦,忘了,安王府的内务,至今还是两个家奴操持。这两人做事倒是周全,可是管家是管家,不是主子,府里主持中馈的,也不能一直没个主子。”
柳岐从没有受过这样单方面的侮辱,哪怕是以前有人嘲讽诋毁他,但凡他听到了,也一定会还击回去,绝不让自己落下风。
可是此时他的心里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静,他甚至能想:其实皇后说得对,王府的内务不能永远掌在陈肃和愁生手里,该他担的责任,他却一直偷懒逃避,活该被人看轻。
皇后见他不吭声,稍稍满意了一些:“本宫也不逼你,你以前是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那现在就做你无忧无虑的安王妃好了,这王府的事,本宫会另外找个人来操心。只是到时候,你可不要闹着拦着。”
柳岐终于抬起头。
皇后明着是说柳岐没有管王府的本事,实际上柳岐知道,皇后还是不相信他的德行,他现在已经成了皇后眼里的一粒沙,多存在一秒都会委屈了褚琰。
她帮褚琰纳人进王府,一来是想给褚琰挑自己认为满意的人,二来是盼着一心放在柳岐身上的褚琰能把心分出去一些,久而久之,柳岐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他手上没有权力,最好还失了宠,从此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缩在自己那方寸院子里,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安王妃,这是皇后心中最好的结果。
柳岐忽然很想问问,皇后真的知道褚琰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转念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道:“母后,我不愿意。”
皇后脸色一变:“这事容不得你不愿意。”
“母后……”
皇后见他还要顶嘴,怒道:“够了!陛下不在,没有外人,你不用叫我母后。”
柳岐立刻跪了下来,手中渗出了汗,目光却是冷静的,从善如流地改口:“娘娘,您与父皇选中我,却看不上我,无外乎是京中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正妃之位不合适,侧妃之位估计也不会合适,您要挑人来掌管中馈,总不能挑身份低微的来,这会让外人耻笑。”
“这些不用你操心。”皇后逼视着他,“柳岐,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也是别人给的。”
柳岐只当没听懂这句威胁,继续说:“除非娘娘您纳姑娘进来,可是殿下不喜欢女子,到时候或许好事不成成坏事。”
“你什么意思?”皇后质问,“照你这么说,王府一辈子不纳女子?不如告诉你,本宫得过太医准信,阿琰现在身体调养得越来越好,他身上那点问题准能康复,他身为皇子,总要有自己的子嗣。”
柳岐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颤:“娘娘,殿下想要子嗣的时候我绝不拦着,他自己若是看上了谁,我也认了,但如今并不是时候。娘娘,如今外面风言风语,就算传得再广,那也是假的,可若是王府真在这时候纳了新人,在外人眼中看来岂不是坐实了此事吗?”
皇后一时语塞,竟不知怎么反驳了。
到了这一步,柳岐也只能接着说:“只要王府风平浪静,外面的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谣言虽是与我有关,可也会牵扯到殿下的名声,娘娘当为殿下考虑。”
皇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是在说本宫没有为琰儿考虑?”
柳岐抿了抿唇:“娘娘一片护子之心,只是一时心急。”
他跪在地上,看不到皇后的神情,只是在压抑的沉默过后,听见皇后冷笑一声:“一时心急?那好,本宫不急,总归也用不了多久,待谣言平息,我看你还能找出什么借口?”
偏殿。
“你见不到李相,便想让我去?”褚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自禁地“哈”了一声,“你都见不到的人,我能怎么办?”
褚锐看着他:“大哥在父皇面前受宠,与李相也没什么瓜葛,与我是不同的。大哥才能过人,我相信大哥一定有办法。而且……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褚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必捧我,没用,也不必试探我,我能知道些什么?”
褚锐迟疑了一下,道:“睿王造反时,曾绑了你……”
褚琰眸光发冷:“你也知道睿王绑了我,李相勾结南晋挑拨睿王,险些置我于死地,你却想让我去牢狱里与他接应,好想办法把他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