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谦阳看他们蒙了圈,巴拉了陆安城的耳朵:“好机会!”
陆安城见他不知道从口袋里翻出什么东西,往黑衣打手们的方向一扔,只看得一块蓝色的东西抛向空中,紧接着炸成碎片,崖上便突然烟雾四起。他又伸出手指吹了口哨,爱之路后头霎时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十几条品种各异的大型小型犬纷纷撞开挂满爱锁的铁门,朝烟雾方向蜂拥而上。
“快,下去!”
陆安城被狗挤得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程谦阳一把拉过去,几秒功夫就栓了绳子,然后往围栏外抛。陆安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打架一般靠蛮力,很少有计谋,刚以为要血拼了就被程谦阳牵着鼻子走。
他非常不服气,想和程谦阳单挑,但在急速下落的过程中他却只能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岩石骂道:
“程谦阳你他妈真的想摔死老子啊!”
话刚说完,陆安城就被上面传来的拉力拽停,在接近地面不到一米的地方抖了三抖。他虽然有些懵,但还是迅速解了身上的绳子,等着接程谦阳。程谦阳三下并两下飞快下滑,落地时大力一挥一抽,把扣在围栏上的钩子给带了下来。
陆安城看得目瞪口呆,但一想这是程谦阳必须适应的事,气头上又添了一份疼惜,他伸手揉了两把眼前的卷毛。
程谦阳愣了一秒,又立刻一边飞快收绳一边带路,心中暗喜:“安安过来,这边有个洞,能通向乔伊的葡萄园,沿着最里面的小路一直走有一扇暗门,走了暗道出去能推开格蕾丝酒窖外的涂鸦墙,那外头是个小巷,通着市中心的广场,有人会在那里接头带我们去机场。”
陆安城没想到程谦阳准备得这么充分,连人脉都打点好了。他惊讶得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今天去爱之路的行程是否也算在计划之内。
他其实心里有一团怒气,他感觉自己被这家伙算计了。如果程谦阳刚和自己见面的时候就老老实实交代惹了事,他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又或许不至于被耍得团团转。
更不会被那句“冥冥之中注定了你是我这一生的好运”搅得险些乱了心神。
“你在想什么?”程谦阳眉眼弯弯,笑着绕到他身后,边推边说:“我们马上就要回国了。”
巷口果然有人等着,程谦阳和接头人用意语交流了几句,转身把陆安城塞进车里,自己紧贴着上了后座。“安安,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但是咱们现在先不说,回国了再说。”
这一点陆安城倒是和他想到一块。人身地不熟不好随便说话,小心隔墙有耳,回头就被人卖了。
他和程谦阳心照不宣地都暂时抛开了这段没什么危险系数的插曲,程谦阳开始给他说在美国的各种趣事。
陆安城在他一路叽叽喳喳中登了机,做了十个小时的空中飞人,终于在京城的第一面国旗升起前,踏上了首都机场的地面。
第4章 城哥不白当
陆二少以前其实没这么暴脾气,论良心说他对朋友都不错,就是说话没点分寸。
平日里还算好,谁要是烦了他,就是自讨没趣挨顿骂。这一点从小被怼大的陆念陞深有感触。而作为缠人大队队长的程谦阳,也免不了首当其冲。
现在想来,自从逞英雄替程谦阳出头挨了几个小孬种一顿打后,程谦阳就好像找到了保护伞,巴不得天天搁他这把大伞下。
而自从他表明心思后,这英雄事迹在陆安城心中更是一度升级为极有可能使程谦阳在丧失父爱母爱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对自己产生特殊情感的烂事。
陆安城捶胸顿足,只恨自己多管闲事,赔了夫人又折兵。屁大点就破了相没人探望送花不说,万万没想到将来还得送出自个的菊花。
不过心里恨归恨,陆安城做过的事,他从没后悔过。
时光倒回那一天,他依然会满腔热血冲出院门和人一顿厮打。皮面上的伤能好,伤了骨头也不过是一百天,可心伤是一辈子的。揪着别人的伤心事当笑话的人,陆安城一辈子都看不起。
更何况他们围起来的,是他陆安城同一院门出去的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打块石膏算什么?
出事的隔天,陆安城从人民医院回家静养。陆妈领着他前脚刚回,程老和程谦阳后脚就跟来了。陆安城听见错落不齐的脚步声上二楼,有陆妈小声的安慰,还有程谦阳低低的抽泣。
陆妈敲开他房门:“我的陆大英雄,阳阳看你来了!”
刚开了个缝儿,程谦阳就一把推开门冲进来,搂着坐在床上的陆安城大哭。
陆安城本来打了石膏绷带吊着就沉,现在被他这么一搂脖子更重了:“你快起来,压死我了!”程谦阳以为碰着了受伤的地方,吓得赶紧弹开,手足无措,边哭边问:“陆安城你疼吗?你哪疼我帮你呼呼。”
陆安城满脸黑线,打个架怎么能让他怕成这样?“我没事。”他拍拍胸口,“你也别放在心上了,那些人嘴欠该打,我打不过算我没本事,总有一天他们也要挨别人打的!”
程谦阳看他扎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颧骨青了一大块,小腿和胳膊也有几处青青紫紫的,既内疚又伤心:“安安,你以后别和人打架了,我其实不在意,就是他们那么一说我有点难过,没忍住就哭了,还害你受了伤……”说完又径自哭起来。
陆安城心想,哭得那么伤心能不在意啊?还有“安安”是啥?闻名大院内外孩子帮的城哥啥时候多了这么个娘炮的小名。
“什么安安,我不叫安安。”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程谦阳,就用好的那只手搔搔脑袋。
“我是脑子一热才冲过去的,不然我回大院叫人一块打,肯定打得过他们!”
陆妈过来赏了陆安城脑门一巴掌:“啊?怎么,自己逞能不够还打算带别人吃亏啊?”她低头摸摸程谦阳:“阳阳没事儿啊,阿城皮糙肉厚,该的!就当让他长长记性!”
陆安城不高兴了,什么叫他皮糙肉厚?可是又看看程谦阳,的确和他这样水灵的人比起来,自己真是糙多了。白白嫩嫩的男孩要是被人欺负了,不说这青一块那紫一块,就是哭起来也怪让人心疼的。
他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程谦阳你别哭了,咱们院里就数你最好看了,你这么漂亮,被人欺负我心里难过。”
“哎哟还知道怜惜门面啊。”陆妈笑起来,又要去拍陆安城的头,陆安城被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扭着脖子躲开。
程谦阳倒是吃了一惊,因为混血他没少被人夸长得好,但是这么夸他的陆安城还是第一个。他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甚强烈,像根弦儿微微颤着,有点发痒。
这种感觉,和他当初长了水痘趴在程家二楼窗户,看一个孩子爬老槐树钩鸟窝,刨土堆凿洞打弹珠的时候不太一样。
那阵子他每天趴在窗户上朝外望,大多时候是一堆人,偶尔只有那一个孩子,他也乐得自在,四处撒欢。
程谦阳人生第一次觉得谁“真可爱啊”。
这个谁,就是陆安城。
现在这种“真可爱啊”的感觉,好像变得更浓烈了。程谦阳也纳闷,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可爱呢,可是陆安城就是好可爱。可爱到他乐意跟着他。
程谦阳抹了抹眼泪,双手紧抓陆安城好的那只胳膊,张嘴却又带着哭腔:“好,安安,你赶快好起来,我们一块玩。我还做大院里最好看的那一个,别人说我我就骂回去,别人不能欺负我,我也不哭了,不让你难过……呜呜呜……”
这不是没完没了吗?
陆安城一阵心烦,可对上程谦阳那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制止的话又都吞回肚里去了。好半晌才小声嘀咕:“……都说了我不叫安安。”
……
陆安城不是长期在外头就不爱多带东西,一身轻松。程谦阳是来带人回去的,也一样就背了个包。
陆安城在后面瞧他背着一团花里胡哨的东西,穿一身时尚前卫的休闲装,扔在十七八岁孩子里根本分不出来的那种,忍不住感慨这人怎么就不会老呢?明明大伙都是奔三的年纪了。
“谁老大不小了还穿荧光黄的宽卫衣,太他妈扎眼了。”一身破债还穿得这么骚,怎么没人赶紧把他抓了?陆安城靠在休息椅上点了支烟,等程谦阳挂了电话回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