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打扮完,江余扶着大长公主,有些犹豫:“不若让您来做这个学堂的山长,我怕我有些镇不住……”
大长公主拍拍江余的手背:“你还得大胆些,我说你担得起就担得起。”
快到宴厅了,江余将担忧的话按下,稍微退后一步,想要站在大长公主身后,却被大长公主一把拉住胳膊,两人就这么并排着走入众人视野。
大长公主走到主座,示意江余坐在她下首后,才对宴厅的诸位问好。
众人皆福礼,已示尊敬。
开宴后,有了丝竹管乐的掩护,台下人小声议论,被大长公主带在身边的是谁,难道是陈驸马那边的亲戚?
要知道这种宴会也有着相亲的作用,在屏风隔着的旁边,由陈驸马招待各家的公子。
有些小心思的主母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江余,长的虽艳丽了些,穿着打扮看着有几分老气,但观行为举止,看得出教养不差。
最重要的是,大长公主膝下无子女,如今将这位姑娘带在身边,定时想要收为义女。
若是他们家娶了这位姑娘,那就是与大长公主结了亲家,大长公主手上既有火凤营百万将士,又掌京城禁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亲家。
坐的较远夫人可能是看不大清,蠢蠢欲动中,都未发现江余的发髻虽不明显,但确实是妇人的样式。
前面的贵妇有些已经被大长公主介绍过江余,剩下的看出江余已婚,心中反倒踏实许多。
这么一个长相妖冶的女子,又有那么强的靠山,嫁到自己家可不是一件好事。
像张老夫人的儿媳妇长相艳丽,勾的张丞相失了体统,都被她们笑了多年。如今这个可不像张夫人一样,是能被轻易压下的,来了她们家,就只能等着母子离心。
现在她出嫁了,与自己没有利益牵扯,反而能有功夫想些别的,比如这般出挑的女子,她的夫家是谁?若嫁的是京官,她们应当早有耳闻,如今既是不知,便是夫家一般。想到这样的女子不会压她们一头,老太君们心中更加放松。
但坐在前排的张老夫人却蹙紧眉头,视线在旁边的孙女张馨宁脸上扫过,又在儿媳张夫人的脸上扫过。
往日里瞧着还有几分相似的母女俩,在看见台上之人后,这点相似被衬托的几近与无,并且馨宁长也不像她张家人。
馨宁在她膝下长大,惯来懂事,学问也好,一直是有名的才女,怎么会不是他们张家的孩子。
张老夫人心中焦躁,馨宁嫁给了黎王,成为黎王妃,如今府上连一个侧妃都无,夫妻感情和睦,可别被这长的像张夫人的女人给毁了名声。
旁边坐着的人同样看出不对劲,实在是江余与张夫人长的太像了些,由不得她们不怀疑。可陈驸马是北方学子,张夫人确是张丞相从金陵带来的孤女,压根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张老夫人脸色很差,当年她儿子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抱着一个女婴跪在她面前,非要娶她,好好的清贵人家,就这般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若不是她后来想法子让儿子不再宠着这个狐媚子,她能被气死。
如今看到这个比江夫人当年更加妖艳的女人,第一反应就是不喜,若这里不是大长公主的宴会,若那女子不是站在大长公主的旁边,她要立刻将这人赶出京城。
有看热闹的趁着去主座敬酒,问大长公主:“这位是谁?”
“她是状元夫人。”大长公主提高音量,“今日诸位做个见证,我再此收江余为义女。”
宴厅中众人本就注意着主座的动静,听此,直接愣住。
状元夫人?哪个状元?前几年的状元年纪都不小了。问的人太过惊讶,一下子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当然是我大楚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陈明轩。”一位老夫人笑着说。
大长公主也不反驳。
许多年轻的妇人小姐忍不住将视线投向慧敏郡主,这位曾经贬低的对象今日如此风光,也不知她臊不臊得的慌。
但慧敏毕竟曾经是京城最出色的年轻姑娘,此时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连坐在她旁边的三公主,直接嗤笑起来,她也依旧面色平静,仿佛她不曾逼着陈明轩娶她,也没有在遭到拒绝后大肆造谣。
有些心软的,忍不住心生同情:“那些许都是辰王的意思,慧敏郡主不得违抗父命,也是无奈。”
旁边有女子不屑道:“那她就得替父受过。”
张老夫人想到前段时间的流言,心中咯噔一跳。新科状元是金陵人士,这位状元夫人还姓江,和张夫人一个姓。
“诸位应有耳闻,我近日在筹备女子学堂。男子结婚后,还会继续进学,女子自是也可以。”
大长公主说出这话,大家并不奇怪,她为大楚女性地位提高做出不少贡献,要知道在先皇还是太子时,那会儿大楚女性都不能出门上学,只能请一些女夫子到府上教导。
大长公主在驻守边关取得赫赫战功的同时,通过设立火凤营,派遣女子管理皇商,提议允许立女户等举措,使得大楚普通女子过的越来越好。
“这学堂虽是我所建,但我身上职务繁重,并不得空管理,因此便由我的义女阿余来作为代理山长……”
江余猛地睁大眼,眼眶渐渐有些湿润,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大长公主竟然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原来大长公主一开始就准备让自己当这个山长,而不是临时起意,前几日带着她拜访诸位老太君,也是为她铺路。
她曾经憧憬的娘亲的样子,也不过如此。
康平郡主出声应和:“我们也会作为夫子一同在学堂授课……”
之后又有几位一品夫人出声支持,她们早看出大长公主的意图,自然不介意这会儿给江余撑脸面。
台下年纪大些的老夫人脸色并不好,她们是从小跟着府上的女夫子学习,旧的观点根深蒂固,对如今未出阁女子可上学堂已有不满。
如今竟然还要开设给各府夫人的学堂,简直荒唐。
她们不应声,连带着她们桌上的女眷也不敢表露出期待,但那些家室强势的年轻主母可没有这般顾忌,她们可是听着大长公主的故事长大,自然对她的每一举措都赞同不已。
更何况这听起来也是利于女子的好事。
一位武将夫人格外兴奋,她女儿看上了一位礼部侍郎儿子,非要嫁过去,可那边规矩多,婚后虽夫妻恩爱,但日子很不好过,她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女儿。
如今有这学堂,女儿得那些一品夫人教导,不说能学上多少,光看在夫子的面上,礼部侍郎夫人就对女儿和善些,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事。
“学堂何时开课?”武将夫人挤到前面问。
“如今还在修建屋舍,七夕时,就可正式开学。”江余管着清平山的修缮工作,主动接过话头。
“那可以提前报名吗?”
江余抬手,一行侍女手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当然可以。”
武将夫人连忙接过纸笔,在上面提好信息。
“居然还有学习经商?”武将夫人先给自己女儿报上几位一品夫人的课程,看到经商,眼前一亮,看也不看夫子是谁,就把这个也给勾上了。
那边宅子里人口多,女儿日子过的拮据,她也不好经常补贴,怕伤了女婿的面子。还是让女儿自己学最好,以后女儿掌了女婿的钱袋子,腰杆子也更硬气一些。
那些说经商都是奴仆干的话,她认为都是瞎扯淡,钱在自己手上,才说得上话,没看六部中,管着钱袋子的户部尚书最说的上话。
近年来女子地位提升,束缚自己的女子越来越少,很多娘家硬气的夫人直接在江余那里取了纸笔,给自己报名。
还有些如同张夫人这般,上边有顽固守旧的老夫人压着的,则是犹豫不绝。
张夫人咬咬牙,迈开脚朝江余走去,却被张老夫人喝住。
“我还没死呢,府上用不着你当家。”张老夫人这会儿正憋着火,话说的比以往难听数倍。
“这也是给大长公主面子。”张夫人忍了忍,还是憋不住火气。
“我张家数代书香,我儿乃最得皇帝看中的辅政大臣,用不着你这般卑躬屈膝。”
旁边的张馨宁从见着江余就有些不安,一直沉默着坐在祖母身边,这会儿出于想凑近观察江余的心思,说道:“娘亲囿于出身,外出交际少,这也是一个结识人的好机会,若不是我又怀上了孩子,我也想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