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有打算。”墨从郁点头，淡淡道：“这药下去，二公子还能续半月的命。”
浮家小弟子连连道谢：“是是是，仰仗院长了！”
顾朝暮听罢，连上千牧野谈话的内容，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拖了。
众神之巅那种历来让许多神族无辜丧生的地方，就连墨从郁，想用半个月的时间找回无量尺的可能都不大，她无法全然信任他，就可能延续之前做的决定——用魔戒好好跟白璟思谈。
白璟思未必会愿意舍弃一条唾手可得的命，但他一定很垂涎魔戒的力量，这便是她的信心。
顾朝暮盯着那小弟子退出去，正准备撤走，就看见墨从郁抬起一双幽亮的眼睛，朝她这个方向看，直直的闯入她的眼底。
她心中警铃大作。
墨从郁笑道：“环琅宗中，从未有弟子敢擅自闯入我的住所，更不敢立于屋檐偷听许久，阁下不是环琅宗弟子，我也猜不出阁下是何人，只是想劝告一句，神族不容肖小之辈胡乱放肆。”
顾朝暮本以为他会动手，没想到他只话中有话的说了，然后便负手走人消失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深呼一口气，从刚才那种被倏地掐住脖子的窒息感中走出来，快速跳下屋檐，不多做停留。
依照墨从郁的修为，她那点障眼法，根本微不足道，顾朝暮不知为何这人没拆穿自己，但依旧心有忌惮，在回了宿舍之后，便谎称闭关，让殷以和方迟云放松，她神魂飞出，在玉髓中打开了幻境通道口。
鬼族边境此刻正风声鹤唳，神族一行十人在落霞山脉边境，眼望着脚下的鬼族王都，却不能进去分毫。
司农修为不俗，从来没遇上过这么憋屈的事，一连几日，那神鬼莫测的阵法搞得他怒气冲天，掀翻了好几座山头之后，在山脉之中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暂且休息，不料还没等到王都中探子的回禀，就接到了魔族的信书。
将书信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又一遍，司农将纸攥紧。
魔族的一支军队几乎与他们同时到达鬼族边境，跟脑子抽风似的一个劲儿挑起战斗，逼得鬼族军队不得不出来应战，他心知肚明这是顾朝暮派人前来为他们拖延时间，却依旧浪费了她一片苦心。
眼下，顾朝暮就要亲自过来了。
司农心底没有挫败感是假的。
第490章 魔族与鬼族联手
顾朝暮没立即出发去鬼族，而是先回魔族，开启了帝命盘，传讯至神族。
灵界，浮家。
因为浮庭钰重伤不治的事，浮家内部上下乱作一团，浮娆伶和浮衡做为此时唯一能掌权的小辈，力压非议后，得知魔族传讯过来，连忙前往祠堂与顾朝暮见面。
“魔尊。”浮娆伶的眉目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天塌下来在她眼中也不过尔尔。
顾朝暮知道她是个忍耐性极好的女子，见她神情中已是掩盖不住的倦意，并未选择像往常一样废话，单刀直入道：“我能拿到鬼骨。”
“什么？”浮衡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你会这么好心吗？”
顾朝暮和神族之间的牵扯，用三两句话已是说不完，在他们这些透过片面看本质的人心中，顾朝暮这个心狠手辣的魔头能将浮庭钰逼至死地，又怎会好心好意的来卖笑呢？
顾朝暮知道自己在神族的传言中没有好名声，听浮衡的话，就知道他们绝不会信任她——至少在要浮庭钰性命这件事上，她实在是太值得怀疑了。
“神族眼下情况如何，你我都无比清楚，若是浮庭钰死了，鬼族未尝不能像从前一样攻破神族，这次我魔族无心插手此事，但也绝不愿意看到鬼族只手遮天。”顾朝暮表明了态度。
浮娆伶和浮衡对视一眼，浮娆伶微微摇头，浮衡只能控制住自己的暴躁脾气，退至一边，浮娆伶问：“魔尊只是为了大局吗？”
顾朝暮呆了。
第一次有人，将她的私心问出了口。
浮娆伶看着眼前不失美色又神情凉薄的女子，想到顾朝暮也是百年前被无辜卷入浮庭钰历劫之难。而后鬼族入侵种种，她劳心劳力，甚至为此牺牲了一条性命，她其实也有万重枷锁束缚在身。
浮娆伶一想到这个，心里便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顾朝暮一对上她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的迷茫，但还是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流露得有破绽，她有所收敛后，继续道：“并不只是为了大局。”
“我拿鬼骨，是因为……他是我孩儿的父亲。”
无论如何，顾南煊和顾南初是无辜的。
“好吧。”这话听着舒服多了，顾朝暮经历那么多，想从她嘴中轻易套出一句实话是不可能，浮娆伶这么多年一直处理神族大事，算是神族半个主子，是个临危不惧不失条理的人才，看人的本事不弱，沉声问，“你是要用魔戒去换？”
顾朝暮摇头。
浮庭钰重伤乃是白璟思计划之中，他知道她和神族都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纵使鬼族边境一团槽，也不露面，这是掐准了她会去找他。
魔戒不可能给白璟思，她也有办法拿到鬼骨。
浮娆伶一愣，沉在心口沸反的忧虑不由地涨大，她压着神情间的愁丝，点了点头：“到时你会来神族吗？”
她希望哥哥在醒的那一刻能够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顾朝暮想了想，摇头：“不了，我会让人送来的。”
“你在神族安插奸细？”浮衡恶语相向。
顾朝暮挑眉反问：“难道神族没在魔族安插奸细？”
浮衡哑口无言。
因为这样，三人间沉闷的气氛反倒好了不少，顾朝暮率先断了传讯，表情变了，舌头顶了后槽牙之后，平素温和的面部线条陡然锌利起来，眉间红痕越发显得妖媚。
一天之后，千牧野带领魔族十万大军压境鬼族，顾朝暮赶到，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与司农匆匆见过一面，便接到了白璟思的邀约，与千牧野一同进入鬼族。
到达鬼殿，这里景色依旧，白璟思亲自出门相迎，俊美的面容带着一张掩饰他张牙舞爪的野心的面具。
顾朝暮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但白璟思就是白璟思，他丝毫不在乎顾朝暮对他的想法如何，神情中一本正经的演绎着这世初见时对她的温情：“舟车劳顿，可累了？”
顾朝暮面不改色：“说吧，怎么样才能给我鬼骨？”
“这么急？”白璟思似笑非笑，“看来是二公子快死了啊。”
千牧野在一旁听着，只差没上前将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得痛哭流涕，他偷偷瞥了眼顾朝暮，见她似乎咬了一下牙，目光中说不中的隐痛接连闪过，好像被人在伤口处抓了一把似的。
可顾朝暮能忍极了，一点破绽都没给白璟思，只是轻声提醒：“王上，明人不说暗话，神族之中，在你我之上的人比比皆是，一个浮庭钰没了，还有神女，以及神族的千千万信徒，你以为自己真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白璟思问：“浮庭钰就是神族最大的破绽，他若是不死，我又怎么实现自己的计划呢？”
顾朝暮：“……”
白璟思的疯，在百年之前就已展露无遗，她已经不指望能和这人讲什么道理，便飞快地收敛心神，目光如炬。
白璟思笑了：“魔尊在明知故问不是吗？”
“你要魔戒？”顾朝暮冷笑，“说实话，魔戒封印在天魔门中，以我现在的躯壳与修为，是不足以将其收回的，王上若真是想要，不如与我族联手，等日后我恢复了全部修为，我自然会拱手奉上。”
她耗费了一天的时间，重新将魔戒封印在天魔门，照样如同往日，除了她的血肉之躯，没有任何人能取得了。
白璟思端详着她的神情，并不作答。
此番来的惊险，顾朝暮却依旧自如，有那么一时半刻，能看到昔日她身披战甲冲锋陷阵的影子，白璟思脑子卡壳似的想：若是她在骗他呢？
顾朝暮本就是个心性狡诈的女子。
他“啧”了一声：“百年前魔族站在神族那边，这一次为何选择同鬼族统一阵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二公子的性命吧？”
“百年前鬼迷心窍，现在顿悟了。”顾朝暮神色平静，“毕竟，魔族被压了那么多年，王上的心思我也有，咱们都想做这三千位面的主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