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钰……”顾朝暮在叫他,“别杀她……”
她从未如此心软过。
浮庭钰迟疑片刻,慢慢松手,将南初大力甩到地面上,握住流窜紫光的长炼,厌恶地设下缚灵阵法。
南初暂时,身体被数十节柳条束缚着,见阵法化作一个净化结界,她气急败坏地咆哮:“有种就杀了我!”
浮庭钰不管她。
小心翼翼呵护着顾朝暮落于地面,怔怔地看她惨白的脸色,浮庭钰殷红的眼睛像渗入血色,继而惊慌,失措,身子和手有些微颤:“阿暮……对不起,我来迟了。”
失血过多让顾朝暮视线模糊,但浮庭钰恐慌的模样让她心疼,晃着手去抓住他,摇头:“不疼。”
“还有……”她越过他,看向以前从未见过的南初,分明很陌生,神秘莫测又琢磨不透,还带着一股子狠劲,让她吃了大亏,但不知为何,她觉得南初诡异得熟悉,像以前浑浑噩噩做过的梦,她在梦中丢失了很重要的人。
她幻想着那人长大后娇俏可人的模样,仿佛情感都刻在脑子里,刻在血骨中。
南初就是那个人。
她求他,声音几乎带了哭腔:“放她走。”
“好。”浮庭钰低头捧住她的脸,战战兢兢的一声,如鲠在喉一样。
苏七七被片刻后恢复平静的浮庭钰放出来,眼睁睁看着浮庭钰把被净化结界折磨得气息奄奄的南初送走,苏七七看到浮庭钰眼角带泪。
刻苦铭心的爱情啊。
……
浮庭钰那时察觉有异,就已看出他们脚下的地面是恶鬼路,破开之后,正好撞上被南初击飞的顾朝暮,他气极了慌极了,满心满眼都是顾朝暮。
可顾朝暮的伤很重,在恶鬼路这种怨气很深的地方,无论如何,顾南煊使尽办法想尽招数都止不住血。
低垂的目光抬起远眺周遭环境,恶鬼路经历那么多年的时光变迁,鬼息浓郁,但却是南初设计的另一个幻境,真正的恶鬼路在他们头顶,之前被他破开的那条。
浮庭钰徒手便能撕开幻境,一行人匆忙回到地下通道,顾南煊立马着手准备给顾朝暮疗伤,苏七七守在一边,看浮庭钰不像往常那样气质非凡。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狼狈。
苏七七不知道此刻她的话是不是不合时宜,但天大的谜团笼罩着她,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她才能帮到他们。她说:“鬼女来此,好像不是冲着破痕。”
第397章 灭族仇人
鬼境深处,无名之地。
漂浮天空之上的平地中,鬼殿与外地隔绝,坐落于此,终年鬼息环绕,让这里寸草不生。
阴沉的惨淡阳光笼罩着,宫殿方圆百米开外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静谧得如同一切都沉睡在死亡的恐惧中。
南初从狭窄的小道迂回,一路畅通无阻的直至宫殿,路弯弯曲曲,环境阴森可怖,她却早已习惯,磨蹭着脖子上消退不了的红痕,眼底满是戾气。
鬼族宫殿向来无人往来,因为这里是鬼王休养生息的地方,她走得极慢极困难,没有人帮她。
浮庭钰的净化结界伤到了她的本体,四肢百骸犹如灌了铅,一步一步沉重走向宫殿内,看被黑云遮盖的天空仅仅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她才畅快地舒了口气。
从后门绕至正殿,熟练打开机关层,下了幽长深邃的通道,一层闪耀的青色在眼前光晕来,南初止步,对空无一物的大殿俯身行礼:“义父。”
“受伤了?”
宽旷的空间里,白璟思的声音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递汇聚过来,无论听多少遍,南初都会不受控制的被激起一阵小小的鸡皮疙瘩,她颔首:“是……浮庭钰……太强了。”
纵使她几次吊打顾朝暮,也受到了顾南煊无休无止的阻碍,但这两人依旧不足以给她造成威胁。可浮庭钰……那个眉宇锋利的男人,不过就是简单的灵力攻击,竟然将她苦修上百年的术法全都摧毁了!
白璟思诡异地笑了笑。
然后,青光汇集在南初身上。
如同惊涛骇浪般巨大的能量毫不吝啬的在她身上四处迸射,南初闷哼一声,俏脸上红青的痕迹交错蔓延,她颤栗,双膝跪到地面上,心里泛着躁意。
白璟思每一次在使用力量给她锤炼躯体或疗伤时,原本已经深藏在心里的恨意都会被无限放大,南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渴望得到他的力量,于是紧咬牙关,默默承受这又爱又恨的痛苦。
良久,涨潮般涌动的疼痛才归于平静。
南初唇瓣被咬出了血丝,抬眸,看着青光消退的痕迹,突然想起顾朝暮被她击溃的灵力,一张倔强不肯屈服的脸浮现在眼前,她竟觉得此时心里的痛苦比刚才承受的还要剧烈。
南初茫然的问:“义父,他们真的是我的灭族仇人吗?”
“怎么?你不信?”白璟思的声音低了几分,情绪神鬼莫测。
南初低头:“我……信。”
“我信!”似乎为了驱赶痛楚,再度抬头,南初的神情无比笃定,“所以,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真乖。”白璟思赞许地表扬她,片刻后,声音清明了些许,“不过,暂时不要再阻止他们了。”
南初不明白:“为什么?”
拿到破痕和玉髓,一直是他的目标,南初虽然是抱着私心去阻止顾朝暮一行人,但在第二次动手时,已经快将玉髓夺到手了。
如果不是顾南煊的虚幻之瞳太难对付,恐怕此刻,白璟思就能出关了。
唾手可得的机会就这么放弃,南初满腹疑问,白璟思却是不愿多言:“反正,她拿了破痕,对鬼族而言,也没有损失。”
那她的灭族之仇呢?
南初不敢问出口,顺从垂眸,看清光渐渐被黑暗洗去,白璟思又去闭关了,她抬眸,注视着眼前这一切,目光像是大雪弥漫的寂静旷野。
明明垂髫稚子,承受的却是超脱常人的痛。
顾朝暮于睡梦中,朦朦胧胧的梦境将她紧紧困住,南初的身影在其中穿梭,让她紧皱眉头,顾南煊连忙按住她乱动的手,鲜血染了一地。
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第三次崩开了。
浮庭钰顾不上苏七七的种种推测,扶着顾朝暮肩头,让顾南煊缝合伤口,他的眸在逆光处会显现出一些淡紫的颜色,阴戾可怖。
不该放南初走的。
纵使从顾南煊三言两语的解释中听出南初对他二人无缘无故的仇恨,纵使怀了解惑的心思,在看到顾朝暮深陷梦魇,痛苦非常后,杀意犹如波涛,汹涌澎湃的在心里生根发芽,浮庭钰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情绪了。
苏七七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
顾南煊下针的动作又熟悉又迅速,不消片刻工夫,就再次把顾朝暮的伤口包扎好。担惊受怕地给顾朝暮喂了消炎阵痛的药,顾南煊少年老成的指挥浮庭钰:“爹爹,给娘亲用缚灵咒吧。”
虽然会很疼,但至少保证她不会再乱动。
浮庭钰本舍不得顾朝暮再承受一份莫须有的罪,眼下情况实在不容他多言,犹豫片刻后,就动手给顾朝暮施咒。
顾朝暮闷闷地呼痛。
顾南煊双眼充血,拿了手帕擦脸,然后将泪水擦干净,他很懂事地守在顾朝暮身边,顺着刚才苏七七的话说:“她夺玉髓,想让我娘亲死。”
苏七七没看过南初实力如何,但顾朝暮伤势惨重她尽收眼底,心里又愤又恨:“鬼族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骂得十分入耳,顾南煊惨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神采,对浮庭钰说:“爹爹,这之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浮庭钰明白顾南煊的意思。
地下通道的机关被浮庭钰毁了大半,南初这个领头人身负重伤,回去后必会回禀白璟思。
白璟思不能离开鬼殿,鬼族正值休养生息之际,人力本稀薄,就算他盘算了再多大事,眼下也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可浮庭钰巴不得白璟思再来一次,然后将那人剥皮抽筋,以祭顾朝暮身上流出的血。
顾南煊安抚道:“娘亲的伤就是看着严重,只要伤口结痂,她从梦魇里醒来,就无碍了。”
这话不是虚的,顾南煊医术极佳,配上炼制的丹药,可活死人生白骨,浮庭钰心有余悸,见顾朝暮在睡梦中依旧紧皱着眉头,仍不敢放松警惕,低低应了一声后,将顾朝暮抱得更紧:“南煊呢,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