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暮踩了踩结实的地面,确认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做梦,连忙向叶府的方向奔去。
其实除了报平安,她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想凭借着记忆,把看过的破风刀第一式画下来。
这并不是偷师,而是为了方便以后反复看反复练。
顾朝暮心安理得地往回走,到达叶府后,那种由于修炼太过顺利,导致她甚至感觉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总算平静下来。
顾朝暮坐下来静心画图的时候,发现乾坤囊有些凸起,一摸一翻,破风刀的全本竟然就在她这,不但如此,书封上还写了几个狗爬式的大字——“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老者用这种方式跟她不声不响地告别了。
顾朝暮抓紧书面的手沁了汗。
她想不明白,一个人这样在同一个地方辗转,结果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只是为了找个传人吗?
顾朝暮觉得老者的行为颇潇洒。
她无声地笑了笑,翻开破风刀第二式,不紧不慢地看了起来。
另一边,顾南煊摆脱竹老的看护,灵快敏捷地翻过前院,站立在地面上。
毛豆蹲在他身后,低低嗷嚎了两声。
“豆豆放心,我这次出去是有重要事情的,绝对不会让娘亲再担忧了!”顾南煊摸了摸它的头,把刚刚被他当梯子踢踩的毛豆变小搂在怀里,带上鬼面具,慢悠悠地朝锦香院方向去。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长相普通的青衣男子跃上屋顶,用极快的轻功跟随他。
顾南煊到锦香院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眨眨眼看着这一片烧成废墟的明台楼阁,顾南煊把毛豆放下,挥手将灵罩扩散开包围住整个地界,确认一点声音都透露不出去后,他在乾坤袋里翻翻拣拣,找到了一个已经积尘的小算盘。
一直跟着他并在房顶观察的男子心中一惊——那算盘和帝命盘的模样无二。
顾南煊摆弄了一下,轻轻转动上面的指针,见指针飞快跳动随即分裂开,废墟中一阵骚动,一阵阵黑气滚滚而出,全都被算盘吸纳进去。
顾南煊口中正念念有词。
被他隔离的那一小片天空突然风云大作,黑压压的乌云压顶,雷霆不时闪过,即使是兽中之王,毛豆也不由颤了颤身子,连忙爬下。
“豆豆不怕哦,马上就好啦。”低声安抚着毛豆,顾南煊改用单手握盘,黑气越过头顶形成一个圈,最后旋转全部进入算盘,天气恢复如常。
顾南煊直起身子,眼睛不着痕迹地看了某一个方向,手抬起一指,汹涌而出的黑气挟带翻天覆地之势,男子眼睛一凛,立马挥手,用风气化解。
“推云掌……”
顾南煊抬眸远望,直逼男人的视线。
男人觉得自己心头蓦然一撞,心脏像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瞬间被掠走了呼吸。
他狠狠咬舌尖,勉强恢复清明后,暴露身形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此刻全身冒着诡异气息的顾南煊,根本看不透顾南煊一言一行间,就能蛊惑人心的邪功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南煊笑颜一展:“爹爹,易容干嘛易成这副德性,怪难看的。”
浮庭钰心里咯噔一下。
他用的修容丹,是不易被人察觉的,就算丹仙也未必有能力,顾南煊怎么会?
顾南煊见他不说话,慢悠悠的把算盘放回乾坤袋里,一双圆又大的眼睛像是淬了光,黑曈色比别人略深些,几乎占据了眼睛的三分之二,“爹爹应该听过虚幻之瞳吧,这武技一旦练成,万事皆可窥破。”
浮庭钰微微动唇:“南煊,是在跟我解释?”
第351章 父子相争
顾南煊疑惑地眨了眨眼,突然笑出声:“那爹爹知不知道虚幻之瞳的另一个作用?”
浮庭钰抿唇。
他当然知道,作为魔族从古至今只传嫡系的武技,虚幻之瞳不仅仅可窥万物,更能在眨眼间,把人的记忆立刻消除……
顾南煊此时此刻双目圆睁的模样,就是虚幻之瞳开启了。刚才自己被蛊惑的原因,大抵也是因为如此。
浮庭钰怎么也不会想到,由于他的好奇心,竟然看见了这一幕。
顾南煊果然犹如他猜测的那般深不可测。
顾南煊消除浮庭钰记忆的想法不过出现了片刻,就立刻被他压下了——他在爹爹娘亲面前一直都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不能够因为今日之事破坏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形象。
但,要是不使用虚幻之瞳这个卑鄙的法子,他又能做什么呢。
顾南煊果断拿出了算盘:“我用它来收集这些人的怨气,就是为了继续修炼虚幻之瞳。”
浮庭钰不信:“这算盘又是什么东西?”
顾南煊随口胡诌:“和魔族帝命盘的用途一样。”
“哪来的?”
“捡的。”
“顾南煊!”浮庭钰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怒吼,看顾南煊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他知道自个儿的反应有点过火,勉强压抑住情绪后,轻声问,“阿暮知道吗?”
顾南煊不明所以地仰头看他:“什么?”
“你是魔族嫡系的事。”
“爹爹……”顾南煊睁大的眼睛里饱含泪水,泫然欲泣,“我不记得了啊,收集怨气,不过是本能驱使,这你也要怪罪我吗?”
他委屈的表情太过真实,浮庭钰看着这个熟悉的孩子,明明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憨态可掬,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把他亲生孩子对待了,但此时此刻,竟然有些不敢信他。
魔族的行为并不像史书里说的那么罄竹难书,可浮庭钰与他们的仇恨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不是看到顾南煊所作所为后还能无动于衷。
收集怨气,虚幻之瞳,这两件事,让浮庭钰意识到,顾南煊从见面开始在他心里留的疑虑,都在这一刻完全放大了。
顾南煊被看得有些心虚。
从出生开始,娘亲对他的教导不算严格,只要别死怎么玩都可以,他被灌顶开智,小小年纪就异于常人,天赋实力更是超群,长此以来,不免养出些骄纵的性子,以为任何人都会随他性子来。
不想,浮庭钰质问他了。
顾南煊确实是为了虚幻之瞳来收集怨气的,那算盘,不过是他仅存的记忆里的一小部分,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但在爹爹眼里呢?
顾南煊有些伤心:“您是不是嫌弃我是魔族?”
浮庭钰被问住了。
他想,当初他说过无能条件接纳拥有魔族血脉的顾朝暮和顾南煊,此刻又怎会嫌弃顾南煊。
但顾南煊不这么觉得:“可是爹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修炼拥有的虚幻之瞳,更知道自己是不是所谓的魔族嫡系,可他就是不能说,因为这样,只能换来爹爹的讨厌。
人怎么能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亲情亲手推走呢?
浮庭钰被顾南煊可怜兮兮的模样弄得慌张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他赶紧飞身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南煊跟前,蹲下去抱住人:“对不起啊南煊……刚刚,我确实……太过激了。”
顾南煊趴在他肩头上哽咽:“没事……”
与此同时,怨气绕过他的指尖,到了灵根处。
顾南煊眨了眨眼,里面妖异的光全都褪去,无影无踪。
浮庭钰敏锐感觉到一定不对劲儿,偏过头瞧他,看顾南煊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他只当自己疑心太深,并没有多加细想。
把委屈巴巴的顾南煊送到叶府门口,知道他竟是翻墙出来的浮庭钰简直欲哭无泪,又眼睁睁看着他翻墙进去,毛豆在下面做凳子,一人一兽十分滑稽,暂时让他忘了在锦香院的一切。
顾南煊哼哼哧哧地跳下屋檐,脚一歪,正好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他连忙道谢:“救命之恩永世难忘,大恩大德日后再……”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实在说不出口了。
“报。”顾朝暮替他添上,看顾南煊明显的红肿的眼眶,微微蹙眉,“怎么?偷偷出去玩还能受委屈啊?”
顾南煊疯狂摇头:“是沙子迷了眼睛!”
“哦。”顾朝暮并没有追问,低头检查了一下他的脚腕,发现并无大碍,才原地坐下,和顾南煊算账,“说,出去干什么了?”
顾南煊双手被钳制住,实在动弹不得,心里只感叹自个儿流年不利,面上赶紧卖乖:“就是嘴馋了,出去买串糖葫芦吃,娘亲想不想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