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把‘不可能’作前提，那你为什么觉得她会拒绝成为邪鬼呢？”
“这是当然的吧，就算拥有了超自然的力量和长生不老，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邪鬼这种邪恶的存在，不，别说接受了，这边和那边，两个的世界都恨不得对邪鬼赶尽杀绝。”
“那——就改变世界好了。”
“什么？”
“无论是这边，还是那边，把两个世界都变成属于邪鬼的世界不就好了吗，这样，你在乎、珍视的人，也就不会再抗拒变成邪鬼了吧。”
龙皓目瞪口呆地看着陌生的男人。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陌生的男人笑着挠了挠头发，向翁琛说道：“把血沙华给他吧。”又对龙皓说道：“你自己决定要怎么使用血沙华吧。”
——陌生男人的话让他决定向云琦实话实说，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轻言放弃的，所以，他并没有在云琦面前作伪装。
往学校方向，穿过十字路口的天桥，穿过夹在无人问津的未完工大楼和长年搁置的施工围挡间的街头暗处，云琦带着龙皓拐进了废弃的工地。
——这是个很适合处理一些私事的场所，即使闹出了什么动静，也能游刃有余地抹去行踪。
流浪的猫狗见到有两脚兽闯进它们的地盘，俱警惕地四散开，机警地监视着闯入者。
龙皓偏头看着暗巷的方向，笑道：“说起来，我们最初就是在暗巷认识的呢。”
云琦没有错过龙皓眼里一闪而过的无法描叙的悲伤之意，预备拿出神武装卡牌的动作一顿，淡淡地问道：“你的名字？”
“……什么意思？”
“换个问法，你真的是龙皓？”
冬日里的风很冷。
明明邪鬼的体质非人，但此时的龙皓却觉得风太冷了，冷得他的心都凉透了。
云琦静静地看着就这样站在她面前，没有声音、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却浑身充斥着绝望感的龙皓，忽然说道：“龙皓的声音，和你的声音不一样。”
龙皓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云琦在说什么，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云琦还记得他的声音。
——原来如此。
他变成邪鬼后，注意力都在蓦然获得的力量上，一直没有关注过自身的其他变化——所以，云琦才误会了吗。
——让人有些开心的误会。
“我是龙皓……”龙皓慢慢地说起了他的遭遇。
龙皓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从未想过在告诉云琦真相的时候，他的理智会开始崩塌，怨恨、痛苦、愤怒……以及食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为什么……姐姐……”
龙皓仅剩的理智让他知道不能伤害云琦，压制着本能，龙皓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神武装，解放。”
镰刀闪着寒光的刀刃距龙皓纤细的脖子不足厘毫，被龙皓压在身下的云琦握着镰刀，终于理解了苏知薇为什么会说邪鬼是类人型生物——
龙皓的右额角长出了白色枝角，眼白变成了黑色，眼瞳却是金色，嘴角咧开，满口尖齿，诡异的妖纹从他的脖子上爬上了脸颊。
“你知道，废弃工地有多脏吗。”云琦语气冷冰冰的，满脸的嫌弃。
“呃——”龙皓瞪着非人的眼眸，茫然地望着云琦。
第36章
视线交错，龙皓看见了云琦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怪物。
“不要看！”
龙皓慌张地放开云琦，踉跄趔趄着跌坐在一旁，抬手捂住了脸。
云琦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不太高兴地蹙眉，她震惊于龙皓所说的事，才在龙皓猝不及防地冲上来的时候，动作僵硬迟缓了一瞬，被龙皓扑了个正着。
不得不说，如果这是对敌策略，这一招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目光扫过龙皓的胳膊，那里被他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云琦惊讶邪鬼的自愈能力，更意外邪鬼的伤口不会流血——诡异的生物构造。
云琦走到龙皓身前，抬手作刀，敲在了龙皓了头上。
“哦，晚了，我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连你脸上的妖纹有几条我都知道了。”
——空气一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看着突然把脸埋进膝盖里的龙皓，云琦不解地歪了歪头。幸好她在龙皓动作之前就移开了镰刀，不然，龙皓现在大概已经尸首分家了，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估计也够呛。
“神武装，卡牌。”
云琦收起神武装卡牌，伸手拽了拽龙皓的白角，说道：“回去了。”
“……就、这样？”
龙皓一动不动，却默默地将白角收了回去。
“啧。”捡起被龙皓扔到一边的便利袋，云琦不耐烦地撸了几把龙皓的头发，说道：“辛苦了，活下来就好。”
“好了，走吧。”
云琦往回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仍在蹲蘑菇的龙皓，说道：“你再不走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龙皓一个跃起，大步窜到云琦身边，抢过便利袋，哑声表达着不满：“姐姐，你的态度也太敷衍了吧。”
云琦偏头睨了眼恢复了人类外表的龙皓，假装没有看到他哭红的眼睛，用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娇声道：“哇，小皓皓你真厉害，居然克制住了本能的食欲，姐姐我真为你感到自豪。”
“……你、什、我、你别用这种做作的语气说话啊！”
龙皓脸颊绯红，大吼了一句，又语无伦次地说道：“还有，别叫我……那是什么鬼称呼啊！你是不是……不在意……愿意承认我是你的……弟弟……”
云琦悠然道：“不是你先喊我‘姐姐’的吗。”
——虽然她对其他有血缘关系的龙家人不感兴趣，但对有兄弟姐妹是种什么样的体验还是挺好奇的，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她和苏子瑜、龙皓应该会顺利相认的。
“就这么简单吗？”
“不然？”
“就算我是邪鬼？”
“龙皓。”云琦顿住，再往前一步就能踏出暗巷的阴影，走入阳光下，望着铺洒着耀眼阳光的城市街道，云琦平静却又冷酷地说道：“我这边也发生了很多事，邪鬼是我的敌人，但只要你一直能克制住本能的食欲，在我看来，你就不算是邪鬼，我也不会让你为难，也会一直是你的姐姐。”
“……嗯。”
龙皓停在原地，站在阴影里，望着走进阳光里的云琦的背影，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又颓然地放下了。
——他能一直克制住本能的食欲吗。
就算翁琛什么也没说，他也感受到了体内越来越强烈的食欲冲动，如果没有办法解决的话……
“等等我啊。”龙皓快步跟上云琦，抱怨道：“你走得太快了。”
“我急着回家洗澡换衣服。”
“……我的错。”
“知道就好。”
龙皓仰头眯着眼睛望着明亮到令人生厌的太阳，再次压下｜体内沸腾的食欲。
——忽然有些庆幸他没有说翁琛、陌生男人和血沙华的事。
如同那个陌生男人所说，坦诚的结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但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他希望和云琦成为姐弟，是不需要有任何附加条件的。
他渴望更单纯的羁绊。
否则，就和苏念薇因为他身上的价值才选择他养育他，又因为更高的价值‘她的性命’，而亲手抛弃了他一样，因为他现在能克制住本能的食欲，所以云琦愿意接纳他，但如果有一天……他也会被云琦亲手抛弃吧。
不需要确认，他就知道云琦是不会接受血沙华的——
他该怎么做？
回到简一大厦，推门进屋，云琦示意有些拘谨的龙皓不用客气自便就好，说道：“因为你这次是走门进来的，所以不习惯吗？”
“……姐姐，上次的事我们能翻篇吗？”
云琦看了看客厅墙壁上的破洞，认真地想了想，说道：“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这件事我就只记半年吧。”
“……谢谢？”
“不客气。”
云琦一边拿着干净的衣服往浴室走，一边说道：“那个金色碎块，你想要就给你，所以，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拿。”
“可以吗？”
“嗯，我也觉得你能在游鱼嘴里逃生，是多亏了那个金色碎块，大概它不是什么坏东西，但以防万一，你还是慎重考虑后再作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