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族虽然收藏诸多武功心法,但族中子弟不丰,武功出众者更少,他为家族发展考虑,当时只象征性地出了些物资补给。他也劝过车直,多为自己和家人考虑考虑,然对方一身正气,心中道义先行。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过后,结果却是不欢而散。
那战过后,车直又开始四处行走江湖,与上官棠渐渐断了联系。没想到今日见了车禹兄妹,才知昔日旧友已然故去三年之久。
“车兄为人慷慨正直,好气任侠,并无什么大仇家。我猜,是魔教死灰复燃,报复车兄。我记得,当年天狼教中确实有用毒高手。”
上官棠回忆起当年战后的情形,现在仍然令他不寒而栗。正派的胜利,是以惨重的伤亡换取的。上官家的人手负责战后清理,弟子们颤抖着掩埋一具具腐烂到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些人都中了一种极为霸道罕见的毒。
后来席家召集参战门派幸存之人,约定讨伐魔教的战况绝不可再向后辈、外人提及。所以,现在的江湖之人大多对魔教一无所知。
吴良和萧如影听后,心中道了声难怪。二十多年前,文焕章还在宫外野蛮生长,他掌握的情报网也不过才活动了六七年,对江湖的掌控也不深,自然打听不到关于魔教的秘辛。
事情到这儿,脉络已经很明显了,若真是魔教东山再起,他们至少已蛰伏了三年之久。要是重出江湖,势必掀起一阵狂风骇浪。
在场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武林大会。这不就是绝佳的搞事机会吗?!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上官棠站起身来,皱着眉背起手:“此事老夫得告知席家,虽然尚未有定论,但事关重大,需得早做打算。”
随后又看了看车禹,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满脸阴郁和恨意,不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贤侄……也怪我当年劝不住车兄,我愧对……”
“世叔别这么说。”车禹抬头,打断了上官棠的话,“我明白,这是父亲自己的选择。”
上官棠怔了怔,眼睛似有湿意,转而朗声道:“好孩子,好孩子。”不愧是车兄之子。
几人说完后,上官棠还请吴萧二人在府上留宿,吴良和萧如影两人婉拒了他的好意,只道还有要是在身,明日便启程了。
两人把车禹兄妹约出来,做了最后的告别。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萧如影问。
车禹看着这两人关心的神色,也泛起离别的不舍。明明是萍水相逢,他们两个却给予他和妹妹无条件的善意,此番恩情,车禹永远铭记于心。
“不必担心我们,上官世叔愿意庇护,我自当强大起来,迟早有一天,我会靠自己得到我想要的。”车禹目光灼灼,难得多说了许多。
吴良也道:“行,小子,等你抱得美人归的那天,嗯?”笑着,朝上官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怎可胡说八道,坏人家姑娘名声!”车禹想起自己小未婚妻的笑脸,涨红了脸。
吴良无辜地耸了耸肩,手里折扇挡住脸轻笑。
萧如影也笑起来,蹲下身揪了揪车绯的小脸,又嘱咐了几句,才起身道:“好啦,车禹,绯绯,就此别过吧。”
车禹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眼眸沉了沉。若当真如上官棠所说,此次武林大会,他必然也要去,到时估计还会再碰到他们两人。
上官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车禹一清二楚,他车家也就剩这心法有价值可图了。既然上官棠心中有愧,他便主动献上心法就是。这些年,他早就学会如何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形势,只有好好利用上官家这棵大树,他日后才能重振车家,为父报仇。
两人已经走远,车禹拉了拉还傻傻望着远处的妹妹,回了上官宅。
次日,萧如影、吴良和赵栎便踏上去往炽阳山庄的路。赶了几天路,几人进入了山区,山路崎岖坎坷,马车已是支持不住,无奈只能骑马继续前行。
这可苦了吴良。他自是不会骑马的,萧如影便让吴良与她共乘一骑,吴良死命拒绝,上了赵栎的马。
这还真不是吴良顾忌什么男女大防,自己这身体,坐个马车都受不住颠簸,更何况骑马了。若与萧如影一起,他那一身骚臭味怕是要暴露了。
一想到这儿,吴良难堪地要死,陷入自我厌弃中,面色沉沉。顺便给了赵栎一个眼刀,他的情况赵栎知晓,不过量这赵栎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露出半分鄙夷。
萧如影确是不知道的。看着吴良跟被赵栎抱在怀里似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为什么不愿跟她一起?是不信任她的骑术?还是不想与她如此亲近?
条件越来越差,好几天晚上没有民居没有客栈,直接露宿野外。萧如影想和吴良靠在一起睡,可对方却躲得远远的,中间还隔了个高高大大的赵栎,把萧如影看过去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
萧如影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莫非,难道,她根本就是会错意了?阿良只当她是妹妹,然后,根本就不喜欢女孩子??可恶!她的情敌为什么会是个又憨又壮的糙汉!
赵栎夹在两位大人中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寒冬。尤其是萧如影快要吃人的视线,也不知二位因何事闹了别扭,倒叫他白白遭受无妄之灾。
吴良身下不适,心里就更烦躁,很多次他见到萧如影小心翼翼期盼的眼神,干脆想破罐子破摔,直接告诉萧如影得了。毕竟阿如绝不会歧视他,顶多会嫌弃罢了。可是,身体的缺陷倒底还是难以启齿,是他自己抹不开面子承认。
谁想让心仪的女孩儿看见自己如此窘迫不堪的一面呢?他想,快些吧,等回到现代,一切都会好的。
这一晚,他们终于来到城镇,明日便能抵达目的地。于是终于住了客栈,吴良松了口气,有时间休整了。
沐浴过后,他从赵栎那儿要来伤药,坐在榻上给大腿内侧的伤处上药。连着几天骑马,那里本就脆弱敏感的肌肤早就磨破了皮,渗着红血丝,边上也又青又紫,触目惊心。即使自己力道已经很轻了,碰到伤口时仍是疼地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萧如影这边,则是找到了赵栎。一路上吴良的疏远躲避,着实伤了她的心。她忍不下这口莫名其妙的气儿,势必要找赵栎问个清楚。为什么吴良愿意日日都跟他一起,有的时候两个人还会一起消失,怎么?两个大男人还兴一起上厕所?
“赵栎,我问你,阿良为何天天躲我,反倒对你不设防备,亲近有加?”这傻大个到底给她的阿良下了什么降头!
赵栎听着萧如影的质问,有苦说不出,他帮吴良守着如厕的时候,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回去复命时,会被吴良吩咐上面灭口。吴良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那身煞气竟逼得连他都忍不住发颤,跟在萧如影面前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这,大人,此事属下不能说。”赵栎拱手,硬着头皮回道。他若说了,怕是性命不保。
萧如影顿时怒气上涌,直接拽住赵栎的衣领,眉宇间染上几分狰狞:“赵栎,我告诉你,想在宫里的时候,我让吴良往东他绝不往西,我那时可是他的主子。怎么,觉得吴良才是大人,我不是?!”
“属下不敢!”赵栎冷汗直冒。他自然是知道吴良有多在意萧如影。罢了,总归是两位大人之间的事,让他说便说了吧。
“大人,其实……吴大人,乃宫中内侍,受过,宫刑……”赵栎咬了咬牙,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是,我知道啊,那怎么了?”萧如影皱眉。
赵栎顶着压力,磕磕绊绊给萧如影解释清楚。
原来,太监除了意味着无法传宗接代,还会伴随那些难以启齿的并发症。怪不得吴良到哪里都会系着熏香,萧如影只以为他是入乡随俗,是宫中的习惯。这么久了,她对吴良的难处毫无所觉,见他还能拿太监的身份开玩笑,以为他并没有那么在意。
现在想想,她真的太傻了。忆起自己那条长评诅咒,她真想穿回过去打自己一巴掌。是她——是她害了阿良,毁了阿良的人生。可笑她还在不知所谓地向阿良索要温暖和慰藉,却不知阿良早已把所有的笑容都给了她,自己却默默承受所有的苦痛。
萧如影恍惚地跌跌撞撞走到吴良房间门前,心脏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楚。愣了良久,终是轻轻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