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先戴着吧!
八点多的航班,梁桢四点从家里出发。
沈阿姨本说要带着豆豆去机场送送,被梁桢拒绝了。
一是她真的不喜欢离别的场景,内心排斥跟人告别,却又不得不告别;二来案情不稳,豆豆近期都不适合出门,所以只允许沈阿姨带着豆豆送她到门口。
梁桢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司机将她的行李拎到了车上。
”就这样吧,我到那边安顿好了跟你们联系!”
小东西尽管没哭没闹,全程显得都比第一次她去米国时坚强,但毕竟妈妈要走了,看上去还是很难过的。
梁桢蹲下去抱了抱。
“妈妈加油,你也要加油,暑假的时候回来,我们俩比比到底谁最棒!”
说完这句之后她没作停留,转身就上了车。
车子一路驶出宅子,她坐在后座死死捏住手里的包带子。
当所有留恋的人和事都在你身后,你会不会回头?可是行进的路总在你前方,你若不往前走,如何摆脱泥泞让自己站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梁桢告诫自己别回头,向前看,不然大概永远都不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可是每场分别都不是只关乎一个人的事,她离开了,站在原处送行的人还没有走。
豆豆看着梁桢上车的时候没有哭,可是车子刚启动他就开始又哭又嚎甚至要追上去,沈阿姨差点没拉住,最后不得不把他抱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妈妈过阵子就回来了……”
一边抱着一边哄,可是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沈阿姨有些抱不动了,想先回屋再说,一转身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廊下的钟聿。
“先……先生…?”
廊下的男人面无表情,走过来从沈阿姨手中接过豆豆,自己抱着转身进了楼……
临近傍晚,天色越发阴冷,加之地上还有些积雪,车子开得有些慢,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不过梁桢知道天气不给力,给自己预留了充足的时间,到机场办完所有手续之后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
雪就在那时候开始下的,很快显示屏上开始出现延误信息,起初说只延误半小时,后来又是一小时,再后来就是登机时间未知。
候机室里的旅客情绪也开始出现了波动,大家打电话的打电话,咨询的咨询,投诉的投诉,直到地勤过来通知将提供晚餐,旅客的波动情绪达到了顶峰,有人开始揪着地勤和几个空乘吵。
周边嘈杂的环境和屏幕上的延误信息令梁桢也感到几分沮丧。
她走到窗边想透透气,却见外面停机坪上已经白茫茫的一片,这才不过下了两个多小时,雪却积得这么厚了。
“今晚还能飞吗?”
“今天是不是飞不了了?”
“你们航空公司倒是给个准信啊,不能让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干耗着…”
两名看上去脾气有些暴躁的游客已经跟地勤起了冲突,梁桢拎了包准备去外面走走,手机铃声开始响。
她拿出来看了眼,座机号码,猜测应该是推销或者诈骗电话,便直接掐了没接,可人还没走出候车室,铃声再度响起,还是那串数字。
“喂!”
“桢桢,桢桢,我是你爸啊……”梁国财急迫的声音通过手机穿过来。
梁桢心内一沉,冷冰冰地问:“什么事?”
“你…你在哪儿?咱见面说!”
“没空,我在机场,你有什么事电话里直接说!”
“不……不行,必须见面说!”梁国财剽起来也是个神经病,梁桢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电话挂了,但很快拿边又打了过来。
“梁国财我警告你,别没事找事……“
“桢桢?”
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个人,变成一道女音,梁桢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没错啊,还是刚才那串座机号码,但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你是……”
“你真的是桢桢?天呐桢桢…桢桢啊,我是陈芝兰,陈芝兰……我是你妈啊……”
第449章 救她
雪下得很大,楼下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昨天上午梁桢陪豆豆堆的那个雪人还在,但因为盖了层新雪上去,轮廓已经有些看不清,草坪上踩出来的那些脚印子更是无迹可寻。
今夜过后大概很多东西都会不一样了吧。
钟聿叼着烟靠在栏杆上,手里握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喂…”
“我们这边准备整队出发了。”
“希望高队可以马到成功。”
很短的一通电话,时长不过数秒钟。
挂断之后钟聿将烟夹在指端,打开手机上的APP,界面提示飞往NY的航班因暴雪延误,之前一直没有确定起飞时间,这会儿总算显示半小时后即可登机。
这就意味着半小时后她将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
“哎哟先生您这么大的雪怎么站在外头!”沈阿姨端了药上来,见钟聿站在露台上吹风,急得要命,“赶紧进来吧,您身子才刚刚好一点,别再冻感冒了。”
钟聿进屋,屋子里倒是暖得很,可身上从里到外都是寒的。
沈阿姨见他脸色泛着白,赶紧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
“外头又降温了,您还是别出去的好,先把药喝了吧。”
沈阿姨把药碗端到钟聿手边,这才看到他手里捏着烟,不觉叹口气,“少抽些吧,太太说您还不能抽烟,让我多看着点。”
钟聿拿烟的手抖了下,“她交代的?”
“对啊,特意交代的。”
“除了这个还说什么了?”
“好多啊,比如劝您吃药,一定要在旁边盯着您吃完,不然一转身您可能就会偷偷倒掉!”
“……”
“一日三餐也要严格跟着营养师的食谱走,为这她还找厨房的杨师傅开过会了。我这她也交代了很多事,还怕我记不住,特意给我列了张单子,这不我一直随身揣身上呢。”
沈阿姨从兜里掏出来两张纸,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是梁桢的字迹。
“…先生肠胃不好,让他少吃生冷的东西,过烫的饭菜或者汤药凉温了再给他端上去。”
“每日水果适量,必须清洗干净。”
“膳食纤维重的必须煮熟煮透了再入盘。”
“每天睡前给他温杯牛奶,提醒他少熬夜。”
“咖啡尽量别让他喝,即便要喝,煮的时候偷偷减量,往里兑点温水,他要问起来就说换了一批咖啡豆。”
“忌食海鲜,忌饮酒和浓茶!”
“每天打扫房间的时候注意一下他屋里的烟灰缸,他会一个人躲在房间偷偷抽烟,适量没关系,但过量的话就跟王医生联系,王医生会给他打电话提醒。”
“…他对涤纶过敏,换季的时候务必注意被褥和毯子的用料成分。”
“……”
“……”
事无巨细,前后大概有四十多条,写了满满当当两张纸,其用词繁琐冗长,要不是钟聿认得梁桢的字迹,他绝对不相信这么啰嗦的东西是出自她的手。
“其实太太很关心你的,只是她性格天生那样,对人好也从来不挂在嘴上。”沈阿姨边说边留心钟聿的脸色,见他好像没怎么排斥,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之前您受伤住在医院,都是她日夜守在病房照顾您,即便是在ICU的那段时间她也哪都不肯去,就在医院对面的小宾馆开了一间房,每天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但是吃睡就在ICU门口那张椅子上。”
“……后来您搬去普通病房了,她就在床边上守着,虽然请了护工,但每天擦身按摩换输尿管那些都是她在干,我说这些活儿太累了,我可以帮着一起弄,但她死活就是不肯,说您大概不喜欢其他人碰您身子…”
“其实太太就是脾气犟了点,可对您却是真心的,我记得那会儿医生都说您醒不了,她还四处找人找医生,艾灸啊,针灸啊,按摩啊,什么中医理疗电击,能试的她都给您试了遍,那段时间我都看在眼里,她真的一天睡不上几小时,瘦得都不成样了……”
沈阿姨的话匣子打开就好像关不掉,洋洋洒洒往外倒,但钟聿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只是将手里的烟掐了,把药端起来喝了个精光,随后将空碗搁桌上,转而问:“豆豆睡了吗?”
“睡了,刚睡着!”
“那你出去吧,我也准备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