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拿纸片举起来对着路灯的光。
“…钟氏集团,首席…席……诶这字儿念什么?”
“执!”
“噢执,首席执行官,唐曜森,看到没,大老板,我女婿!”男人得意洋洋,好像浑身都是劲。
旁边同桌的嘁了声,取笑他,“一张名片就能说明姓唐的是你女婿,那美国总统还是我大舅子呢。”
满桌哄笑。
男人不服气,“就知道你们这帮老东西不信,那我跟你们说,我女儿,桢桢都见过吧,十八岁黄花大闺女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前几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我告诉你们,这姓唐的把我们桢桢娘俩宝贝的啊,啧啧,简直有求必应!”
“你说豆豆是唐曜森的儿子?”
“是啊,姓唐的跟我闺女……”梁国财说到一半发觉不对劲,转过身来。
钟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眼底戾气逼人。
梁国财莫名缩了下脖子,“诶你谁啊?”眯着眼仔细看了下,起来了,上回去问梁桢讨钱发生争执的时候他也在场,还出手揍了自己一拳,旧事瞬间浮上心头,梁国财莫名都觉得上次被他伤的骨头还在疼。
“我们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告诉你!”
仗着今天自己人多,梁国财也不买账,可惜他没有注意到钟聿的脸色已经相当不对劲。
他几乎是拎小鸡似的把梁国财一把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豆豆,真的是唐曜森的儿子?“
梁国财这才看到他眼底的寒气,犹如开了锋的刀,月色灯光下阴鸷锋利。
“是…当然是!”他扒拉着钟聿拽在衣领上的手臂,心里其实已经怂得要死,但周围几个朋友都在看着,他勉强挺了挺胸,“小子我警告你,我女婿是钟氏老总,钟氏你应该知道吧,所以你赶紧撒手,不然我让他找人弄死你!”
彼时周遭人声喧哗,灯影重重。
钟聿尝到了嘴里的血腥气,刚还浑身要吃人的煞气,这会儿好像被瞬间抽干净了。
他松了手,梁国财一屁股跌回凳上,正想开骂,眼前男人低着头走了。
梁国财之前挨过钟聿的拳头,也不敢多惹事。
“喂,刚那小伙儿谁啊?”
“他认识你闺女?”
梁国财看了眼,钟聿已经挤开人群快要走到车流中。
“就一追我女儿的小白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来来,甭管这事,今儿我请客,老板,再来两打烤腰子!”
……
梁桢那晚做了半宿噩梦,梦到有人在后面追她,她拼了命的跑,四周阴云阵阵,她也找不到地方可以躲避,好不容易看到前面隐约好像站了个男人。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咬住最后一口气扑过去。
“后面有人追我,拜托你救救我,救救我…”她语无伦次地求救,两手还不忘拽住对方的衣领,可下一秒脖子上一紧,侵袭而来的是迫人的窒息感。
“救你?”
“你把我当傻子一样骗,一次,两次,三次,你居然还有脸来让我救你?”
脖子上的手指犹如钳子般收紧,阴云也随之渐渐消散。
梁桢扑腾着挣扎,撕扯,甚至想要呼喊,但是除了不断加重的窒息感之外毫无用处。
她拍着脖子上的手掌,却在濒临窒息之际终于把掐住自己的人看清。
“钟……钟聿…”
暗影浮动,眼前男人的眼底卧了一道寒光。
“五年前被你利用,五年后又隐瞒孩子,我救你,那谁来救我?啊,谁来救我!”
梁桢被彻底吓醒,汗津津地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居然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当然,脖子上肯定没有手,可是梦里的那种窒息感却异常真实。
她转过身去,撅着屁股抱着海豚的豆豆睡得正香。
梁桢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发抖。
之前她或许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或者说她一直刻意不去想一件事——依钟聿的个性,若哪天被他知道真相,知道豆豆是他的儿子,他大概会直接把天捅个洞,而自己会遭遇什么,简直无法想象。
第102章 罪名
唐曜森亲自去了一趟芦家坪,找到了当年给梁桢带过豆豆的那位阿姨,说明来意之后阿姨还挺激动,把当年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
“……二月底吧,也就刚过完年,当时我还在康平医院当护工,她找到我,让我给她带孩子。”
“那时候肚子得有七八个月大了吧,挺冷的天,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来找我的时候她穿了件又大又长的棉袄,短头发,就一小丫头模样,我当时还以为她要给家里人找阿姨,结果棉袄扣子一解,她把肚子给我露出来,哎哟,我才知道是那姑娘自己怀了身孕,啧啧,作孽哟,那时候她自个儿瘦得皮包骨…”
唐曜森坐在阿姨逼仄的小屋前厅里,手掌盖住半边脸,咬住牙根不说话。
阿姨继续往下讲,“当时我就问她,孩子爹呢,家里有没有其他人,她说孩子没爹,家里人也都走光了,哎哟我就知道那姑娘不对劲,估计孩子是私生子,但这毕竟是人家事,我也不好一直问。”
“……她给我开的价钱不错,又看着一姑娘挺可怜的,就答应了。”
“记得预产期应该是四月底,我手里刚好还有一个病人要服侍,就说好四月中的时候再住过去。”
“那时候她在康平医院对面租了套房子,啧啧…你别看她一姑娘年纪小,脑子挺活的,还挺能干,我中间去她那看过几次,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把孩子要用的东西都备齐了,什么小床啊,推车啊,大大小小的奶瓶,还买了好些育儿书在那看,反正一点不含糊,挺上心的,可见她真心要那个孩子。”
“哦对了,那姑娘还特能扛事,也不知道是预产期算错了还是咋地,孩子居然提前大半个月出动了,那会儿我还没搬过去呢,也辛亏她就住在医院对门……大半夜,就清明节前后吧,我记得那天还下雨,挺冷的,她一个人挺着肚子背了一只包来病房找我,小脸刷白,衣服都淋湿了,我还以为发生了啥事,结果她说见红了,已经开始几分钟疼一次,哎哟吓得我啊…”
“你说那姑娘胆儿怎么那么大呢,我在医院呆了半辈子,见那些要生的女娃,还没怎么疼呢就开始在病房里鬼嚷嚷,她一从没生过的姑娘,见红了自己背着衣服奶瓶来医院挂号找医生,心酸喏,我都替她觉得心疼……”
“估计是人瘦吧,孩子一直出不来,疼了一天一夜,不过倒是能扛的主儿,愣是一声都没吭,到第二天晚上孩子才出来,当时我也在旁边,医生说是个男娃,她那会儿都生脱力了,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但还能掉眼泪,躺那哭,真的,我当时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可怜,不容易…”
唐曜森两手盖住脸,狠狠搓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只信封。
“一点心意!”
他把信封搁桌上就起身出了门。
阿姨还追了几步,可人已经走没影,回到屋里把信封拿出来,里面装了厚厚一沓钱。
……
唐曜森在镇上随便找了间旅馆住了一晚,却一宿未眠。
第二天天刚亮,他开车去了康平。
康平医院挂三甲,尽管外观看着挺旧了,但应该算是周边一带规模最大的医院,唐曜森托关系找了人,查了当年梁桢的入院登记,包括孩子的出生年月日。4月7日,男婴,50厘米,2.9KG
孩子生下来时偏瘦,还有黄疸,在医院住了一星期才稍有好转。
唐曜森不知道梁桢是用什么手段让豆豆的户口登记往后推了五个月,但很明显,她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她要独自抚养。
唐曜森从医院出来,天气并不算太好。
有风,阴云,潮闷。
坐在车里,他拨了梁桢的号码。
“喂…”
“喂。”梁桢那会儿刚办完事回到店里,“有事吗?”
有事啊。
大事!
唐曜森靠在车椅上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好斗半生,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了。
“在哪儿呢?”
梁桢听出他声音里的闷哑,觉得怪怪的。
“店里,上班。”
“很忙吗?”
“还好吧。”
“今天泞州天气怎么样?”
“天气?”梁桢莫名其妙,但还是看了眼窗外,“挺好的啊,大晴天,你…在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