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试发簪,试玉镯,试胭脂,君卿都在一旁看着。
泽海荒的夜市充斥着热闹和梦幻,有时候抬头看天,可能会发现星星是粉色的,跟粉色珍珠藏在软膨膨被染了蓝墨的棉花里一样。泽海荒一向是奇幻之地,从不缺奇幻之景。
夜市中人来复往络绎不绝,耳里有各种声音,灯点满十余里,通红通红一大片,每一处都像画一样美。
听蕊最后逛累了,坐在天桥上看夜市,他就站在她身后,不会走远。
听蕊喝了一口酒,开始吸鼻子。
可是她不哭,她就是眼眶有点红。
她眼里还有夜市灯火的通红一片。
直到她喝的有点醉了,她才哑着声音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诉苦,“这世上没一个好人,大家都在利用我,你也是。”
她背影的轮廓有一层模糊的光,潋滟美丽。
君卿听到声音,却不明白她的情绪。
他不说话,权当她胡言乱讲。
底下的夜市很热闹,他们却是长久的安静。
听蕊喝醉后还是君卿把她抱下桥的。
她整个人都很轻,而且睡着了。
君卿一挥手,白雾过后,浓重的夜色里就立着一架马车,但是却没有马车夫。
君卿将听蕊抱上马车,只说了一句“回去,”马儿就很认路的向韶华浮雾驶去了。
夜色重重,马儿跑得并不快。
马车里他看着怀里人安睡的脸。
听蕊真的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是圆滚滚的脸颊,睡在他怀里的是一个可以被他唤作君妻的人。
“阿暖,你知道吗,我此生想得到却能得到的东西不多,你是其中一个,却是我最珍贵的一个。”
他笑。
马车里晃出的影子斑驳,他看着她的脸慢慢抚了上去,指腹在她脸颊滑过。
他的笑忽然止住,天上乌云遮住月光,一切事物的颜色变得很淡很淡,淡得似乎像一团墨,伸手搅一搅就可以融在一起似的。
很微妙的心境在作祟,他头低了一点下去,青丝在肩侧滑落。
他慢慢的低头下去。
她浅薄的呼吸都浮在他嘴角。
是她的呼吸,是她的……
最后却没有吻上去。
“趁人不备,不是君子的作为。”
他自己说的,所以他将头抬了起来。
奈何还是有斑驳的光影悄然越帘落在她脸畔。
瞧了她好久,最后伸手两指按在她唇上,柔软的触碰,最后点在自己唇上。
眼里有很幸福的笑,嗯,算是吻过了。
她若是醒一醒就好了,她不醒,他真的想吻一吻她。
很想。
抛却一点君子的作为,他最后还是低头闭眼吻了她。
不过唇和唇贴在一起,就一瞬。
他再抬头看她时,眼里有柔软的笑。
这是君卿给她的第一个吻。
她一张若丹娇唇,从来没碰过哪个男子的唇,君卿是她的第一个,虽然她并不知晓。
但这么美的夜色会记得。
有一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一个男子偷偷吻了他喜欢的女子。
内心还欢喜的不得了。
第一怒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听蕊嫁给君卿的一年里,他们毫无一点亲密之事,很奇怪的关系。
虽然他总是叫她阿暖,但她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
听蕊一年来的所作所为,说客气也不是,说疏离也不妥。
可能更像一种反抗和发泄。
她这一年来在韶华浮雾,几乎每隔几日就要把这里搅得个天翻地覆。
按那些个掌事的话们来说,他们的听蕊夫人没把这里给拆了已是万幸。
这一年听蕊除了养胖苍鼠,差点用灵球踢跨夕茵云殿,她干了些什么呢?
这么说吧,听蕊简直像个乐于搞破坏,和善于制造恐怖事件的小臭孩。
她在韶华浮雾放烟花,结果烟花窜在房梁上,那天起的火差点没把整个韶华浮雾给烧起来。
她还把泽海荒全部的鸟引来过韶华浮雾,鸟走后留下满地狼藉的羽毛,她说她只是在练习召唤术。
有一天韶华浮雾还差点被水给淹了,因为她召云唤雨又在练法术,结果,害,她把自己给淋生病了,那段时间都是君卿给她煨汤药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但每次都是君卿帮她解决掉的。
君卿不会责备她,也不会跟她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或许听蕊将天捅个窟窿,君卿也会沉默着将它补好。
反正韶华浮雾的待娥和掌事们都是这么理解的,听蕊夫人做天做地都不用怕,君仙帮他扛着。
一年到头了,还得去双方的君父君母那里过节的。
年尾那些天都在君卿的君父君母家里,听蕊似乎有不快,但也装得端庄大方的样子,起码在他的君父君母面前,不会一直冷着一张脸。
所以少不了烟琴总是夸她,“听蕊呀是个好君媳,多乖巧的孩子呀。”
每每这个时候,听蕊都会露出一些不自然的笑,像是嘴角被提线拉扯着,机械而又没感情,只是迎合着给外人看看而已。
离开的前一晚上,烟琴和沥尘单独叫了君卿讲话。
“君卿,你与听蕊也成婚一年了,虽说听蕊是我们家的君媳,但毕竟是没有过多接触着,有些事也不好问她,就只能来与你说说了。”
“君母有什么想问的?”君卿看着烟琴。
烟琴笑了笑,看向沥尘,似乎不好开口似的,然后才看向君卿,“你已离家自立门户,韶华浮雾离我们也稍远,很少去看你们……”
烟琴讲了许多别的,君卿也听出话里有话,所以开口,“君母有什么话,直接问便罢。”
烟琴又笑了笑,沥尘一直不说话。
支吾着酝酿了一下,烟琴才说,“你与听蕊,成婚这一年相处的可还好?”
自家儿子喜欢听蕊,他们还是知道,毕竟当年可是他们死拖着自家儿子去见听蕊的。
君卿看向地面,想起听蕊在韶华浮雾做过的一桩桩。
不管哪一桩好像都是无理取闹的不行。
若说相处,平日里好像也没怎么相处过,听蕊大多时候都是在她的夕茵殿。
可是想想……
他突然想到那天晚上他吻过听蕊。
所以他低头矢笑,随后说,“我与听蕊相处的甚好,君父君母不必过虑。”
一直沉默不做声的沥尘听到这话,倒抬头看了眼烟琴,烟琴也看了沥尘一眼,两人交视一下,像是在做无声的交流。
对白应该是:
“这下可以放心了?”
“我也放心了。”
烟琴回过头看着君卿又笑问,“那……君父君母,可都还等着小孙儿呢。”
其实烟琴本想问他,房中之事可否还顺利?可烟琴觉得这样直咧咧问出来不好,便换个委婉说辞,只跟他说想要抱孙儿。
君卿听了,好一阵找不到言语回话,最后只能含糊不清做了一声答,“嗯……”
虽然只是一个嗯,但也足够让烟琴和沥尘再次相视而笑,因为这就好像君卿在向他们担保,小孙儿,很快会有的。
离了烟琴和沥尘那儿,君卿回房一路都在想他们的话。
房里灯火明亮,他在房外站了一会儿。
推开门,看见听蕊正坐在桌前剪灯芯,好像听蕊听见声响,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看见是他,便马上放下剪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脸撇向了一旁。
她如此,他没说话。
晚上睡觉时,他在床上,听蕊嘛,在地上。
在韶华浮雾,好歹还有各自的殿,亦没有双方君父君母,各自想怎样便怎样,也不用在意那么多说教和眼光。
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好歹装样子还得装给烟琴和沥尘看的。
所以他们只能住在一间房,而且来了几天,便住过几天了。
只不过听蕊坚持不睡床,听蕊还是倔的跟头小毛驴一样,她说,“你的床,我睡了不舒服,我不睡,我自己打地铺睡地上。”
这确实是他以前的房间,以前的床。
但这床听蕊以前也没睡过吧,她怎么就知道睡着不舒服了?
可听蕊要坚持,他也拿她没办法。
灯熄好久了,君卿在夜里问了一句,“阿暖,你睡了么。”
无人回答。
房里安静如死水。
他心里刚有些失落的以为她睡着了,却又听到她说,“还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