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傻兮兮想着,她日后必定得疯狂痴恋于我。
当然,她也可以来仰望我,像仰望天上那些漂亮的星星一样。
我允许她仰望我。
兴许我心情好,我会低头,像那些男子跟喜欢的女孩说话一样口气,轻轻哄她一声。
“阿暖。”
番二:我不会走远
人老了果然就话多。
听蕊撑着下巴,听身后三个长老叽里呱啦呱啦叽里,气不带喘口不带停,唠叨了足足的三个时辰了!
问:三个时辰整,三个长老的语速相同,每句话字数相同,一人一句轮回。求:每个长老平均讲了几个时辰?
听蕊简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三个大四个大,简直跟那石榴里的石榴籽儿一样,数都数不来的无数个大!
烟琴和黛浓来给他们送茶水,烟琴把杯子从木托盘里取出来放在桌上,随后疑惑不解,“咦?怎么多了一杯?”
听蕊默默数着杯子数量。
问:叽里呱啦的是三个人,被叽里呱啦的是一个人,准备了五杯水。判断:是否多了一杯?
“这,我不以为君婿也在这儿的么。”黛浓回。
烟琴端着两杯水递给长老们,“辛苦了,辛苦……”随后才答黛浓的话,“君卿呀,他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呢……”
烟琴还说了什么听蕊已经不晓得了,她只是在知道“君卿、早上、出去了”的时候,内心受了巨大冲击一样,简直是来自灵魂深处穿透□□的大爆炸,让她猛然一抬头,随后咔嚓石化。
听蕊眯起眼睛,隐隐寒光,撑手咯咯咯咬着银牙。
好哇!好得很哇!很有计谋哇!你这个男人很有心机哇!君卿!
我说呢,怪不得三个长老都一起聚在我这里数落我!合着你一个人偷偷跑了!你好落个清闲,让他们对我呱呱呱是吗!
太心机了!
很好!男人!很好!你棒极了!男人!
烟琴和黛浓一离开,长老们喝了水,开了腔,继续更大声的,呱!呱!呱!
听蕊气得撑着石桌一动不动,脑子里不停想着,你这个心机男人好得很哇!
现下君卿给听蕊的印象,除了“刻薄的要死的语气,”今日还喜提——“心机男人。”
极不容易熬到吃午膳,听蕊桌都没上就溜走了。
她从韶华浮雾到大街上的一路都在东张西望,最后在一个馆子里发现了不得了的人。
馆子的门大开着,那个人就坐在二楼,听蕊站在大街上目光越过门,正正好好可以看见那个人的背影。
打架的气势瞬间上来,捏起裙子提起一步脚就要进去。
却冷不防被门口两个人拦了下来。
“这位姑娘,带钱了吗?你就进去?”
听蕊怒道,“带什么钱!”
“先请去那边交钱,才可进去,瓜果水酒钱另结。”其中一个瘦得跟个竹竿精一样的人,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听蕊撇眼瞧瞧,摆了个摊儿在那收钱呢,又上上下下扫视这个馆子,合着是个听木偶戏的戏楼。
“有钱吗?”门口的那人又聒噪的问。
这轻蔑语气瞬间又叫听蕊火冒三丈,最大的问题是,她出来的急,还真没带钱。
听蕊看着楼里头那个人无事一身轻的背影,别提多气了,不管不顾要往里冲,门外头的两个人又拦住听蕊。
“他!”听蕊颤着手指,跟个簸箕一样抖抖抖抖抖的指着君卿,“那个穿白衣服的人看见没有!他方才在街上顺了我的钱!我是来找他要钱的!”
两个人反头看一眼君卿,又回过头来看听蕊,最后将听蕊一把丢出去,“没钱就别妨碍着我们做生意,还吓着别的客人。”
听蕊气的骨头嘎嘎作响,那晓得,馆里的君卿居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不轻不淡的。
好像早就听出她声音,知道她在外面似的!
哇!你这个心机男人!心机重哇!
听蕊甩出一个手指着君卿,没来得及骂,人家又风轻云淡的将头反回去了,压根不爱理她的模样。
简直一把火在烧烧烧,听蕊忍不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无义,休怪我无情!听蕊抖着手臂,吸着鼻子,弦弦欲泣,对着楼里面那个穿白衣服的人一声咆哮。
“枉我……千里寻夫哇!”
听蕊这一声咆哮,周围人都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瞪我,我瞪你。
“我容易么我!君父君母老了,就我一个人养着他们……我什么也不会,我就去当舞女啊……我每天旋转跳跃,我不停歇啊……”听蕊做戏做足,撕心裂肺般把头上的簪子扯了哐当甩地上,“我每天笑脸作陪,为别人画新妆……我怎么这么苦哇……”说着还撒起泼来,踩水车一样瞪着腿。
“两年前你怎么说的?你说你要养家的!结果一去不回!”听蕊仰天嚎啕,“我千里寻夫,结果你在这里花天酒地啊!”
花天酒地?我?君卿就心中默默问一句,没回头看。
没过一会儿有人上楼找君卿,“客人,楼下有位女子说认识你,这个……”
君卿这才不紧不缓反头看了眼楼外,就一眼,听蕊也盯着他,但仿佛没什么心领神交。随后君卿就慢悠悠回了头。
“哪来的疯疯癫癫的人,我不认识她。”君卿面无暇色说。
“哦,搅扰您了……”
来人又退下。
“赶走赶走,疯女人。”原先问君卿的那个人,现在站在楼外面,嫌弃的挥着手。
“你!”听蕊怒目。
“你什么你。”那人依旧嫌弃,又对左右两个人说,“快些赶走赶走,别搅了做生意。”
她咬着牙又望眼君卿的背影,还偏就不走了。
听蕊提着裙子,一曲腿,坐在地上。
“害!你这人,还惯会耍无赖的。”那人把眉头皱到天上去,“你走不走?”
听蕊干脆两手一环胸,头一撇,嘴巴也撅到地上去,不理会那人一句话。
反正她是气极了,反正她也没地儿去,反正她一个人是绝不会回韶华浮雾的。
那人絮絮叨叨半响最后自觉无趣,也就没管听蕊了。
街上一些人好奇看听蕊,摆摊的老板就小声说:千里寻夫呢,也是惨。
听蕊在心里狠狠说,我寻个鬼!君卿你个心机男人!
过不了一下,听蕊再听不得那些好奇的声音,就挪着屁股坐在门边角落去了。
听蕊在外头生着闷气,坐了半个时辰君卿才出来。
她垂着头,视线里有一些白色的衣裳,一贯白的闪光闪亮,跟大白鹅身上最柔软细腻的绒毛一样,一想就知道是君卿。
“走吧?”君卿问她。没什么起伏的语气,想象得到这个人也没什么很自责的看着她。
听蕊不为所动。
半响不见她起来,君卿也没打算继续管她,正要迈步往前走,下摆才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听蕊却生怕他又溜了一样,手疾眼快扯住他下摆。
他低头,看听蕊的手,又看她的脸。
她才抬了头,发了狠的看着他,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个人偷偷溜出来这样的事,你都做得出!心机男人!歹毒!”
心机?歹毒?君卿想着。就这点事我就心机歹毒了?
“你都烦的事,难道我不烦么!你一走,他们三个人老头就围着我一个叨叨叨!叨叨了一上午!”听蕊很是生气的讲。
他看着她,内心忽的慢慢有一丝愧疚,因为君卿看她说完后,眼眶好像湿了些,炯炯目光除了很愤怒,还有那么几丝小可怜。
可怜又倔强的看他。
喔,神仙老天鹅,可他走的时候也没曾想到,三个长老会围着她一个人念叨,这不是他有意的。可是,她本就很生气了,他刚才还在戏楼里故意不理会她,似乎就有些过分了?
“大不了……明天带你一起出来好了。”君卿说。
听蕊一把甩了他衣裳,“谁想跟你一起出来!我是叫你不要一个人跑!”
“我带你跑,就不是一个人跑了。”
君卿一通话,让她没办法和他继续理论,听蕊气冷抖,抱住自己两肩,把下巴藏在手臂里。
现在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路上驶过一辆马车,咔咔两声压碎了两只玉簪子。是听蕊的。
君卿发现听蕊盯着两只碎了的簪子,然后撇过头,似乎撅了撅嘴,然后把整个鼻子和嘴都藏在手臂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