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把半罐糖都倒在了砧板上,一条透明的触手从他的手掌中探了出来,触手的前端变出了一条条细密的线,就像是个圆刷子。这个刷子触手开始在黑糖中来来去去。透明的刷头颜色渐渐变深,糖的颜色却越来越浅。
正常的刷子当然是做不到这样的。这个世界的黑糖也不知道从什么植物中提炼的,苦味和漆黑的颜色总是去除不掉。这种变化的功臣自然是“莱昂因子”,它们控制住杂质,不吞噬,只是把它们驱逐出去。
当这些糖的颜色和冰糖没什么区别,莱昂捏了一块糖,舔了一口,然后扔自己嘴里了。他又捏了一块,举到了艾尔迪面前:“啊——”
“啊——”抱着胖胖熊的艾尔迪乖乖的张嘴,糖块扔进嘴里后,他闭了一下眼,接着一脸惊喜的睁开了眼,“好甜!”
他已经适应了那种苦味的甜,艾尔迪甚至以为甜就该是甜苦夹杂的味道,现在才知道,原来纯粹的甜,是这么的……甜。
艾尔迪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看着莱昂用触手将糖块卷起来,眨眼将它们碾成了糖粉,放进另外一个小罐里。
然后莱昂找出了牛奶、鸡蛋和淡奶油。
“你要做什么?”
“冰激凌。”
“??”
感谢那位邪神,吞噬了大量魔力伴生的坚冰,莱昂成功掌握了让自己的分.身降低和升高体表温度的方法——和魔力没关系,莱昂依然不知道让他拥有这种能力的魔力到底从何而来,又存在于哪里。只是他的因子与因子的聚合体多掌握了一种技巧而已。总归是热量的应用,抢夺周围的热量,或者大量释放出自身的热量。
所以,当马科斯来了两趟之后,冰激凌制作完成!
艾尔迪端着个陶碗,拿着个小勺子,跟莱昂面对面的坐在厨房的餐桌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感觉整个人都幸福的要飘起来了。
门铃的声音响起,门外站着的不是马科斯,而是哭得两眼红肿,并且不断打着哭嗝的霍根教士:“能、能让我在你家住一天吗?就只是一天。”
“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为您准备好客房。”莱昂和艾尔迪没有问发生了什么,霍根教士来到这里就是要躲藏什么的,没必要让他想起来,“黛西!打扫一下客房!”
黛西就跟温蒂在他们的小房间里坐着,那个小房间根本不隔音,还有一个连接着楼上的摇铃,以备科尔曼夫人的随时召唤,黛西听到声音立刻跑了出来:“是的,主人。”
客房每天都有打扫,只是要主人,还需要黛西铺上床单,拿出枕头和被子来,但很快。莱昂就坐在客厅里陪伴霍根教士,艾尔迪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谢谢。”可是已经稍微稳定的霍根教士,刚刚接过热牛奶却又哭得厉害了起来,“抱、抱歉,我、我只是实在没法控制……呜呜呜——我……”
“如果你想和我们倾诉,那就说说吧。”看这样子,霍根教士也想倾诉一下?莱昂朝边上靠了靠,明明有两张单人沙发,可他就是一把拉住艾尔迪,示意他跟他挤在一起坐,艾尔迪也乐于这样。
“教会……”霍根教士本来都要说了,可看了看两个孩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不、没事,我一会就好。”
虽然他前些日子的表现有点逗比,但霍根教士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也有他的坚强。就算害怕得要死,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很差,但他还是尽他所能保护着莱昂和艾尔迪。一直到现在也是,看来他所经历的事情比较可怕,被他认为不能告诉给孩子。
“主人,少爷,客房已经整理……”这时候黛西出来了,霍根教士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跳了起来:“我去休息了!”
跑了两步,霍根教士又走了回来:“这几天你们就待在家里吧。外边不安全。”
换成别人这么说话是故意引人出门,换成霍根教士……他没有那个脑子……咳!不是说他傻,他只是耿直。
但是霍根教士的态度确实已经引起了莱昂和艾尔迪的兴趣,他前脚走,两个人就第一时间赶回厨房,艾尔迪端起在透明触手中间保温的冰激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莱昂。
白袜大道的自然之神教堂,距离他们家就一个街区,既是家门口,又是重要的接头地点,莱昂当然不会不管这个地方。鸟儿们和大老鼠,野猫、野狗,还有各种昆虫,早就将教堂外围的区域全部归入自己的监控范围。
可就是这么严密的监控还是有疏漏了吗?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霍根教士这么激动?
一双又一双眼睛监控着教堂,莱昂闭着眼睛搜寻了十几分钟,才重新睁开了眼。
他敲了敲桌面,作为保温器械的触手摊平在了桌子上,颜色慢慢变成了道路。再次感谢那位邪神,他总算知道了如何让活的伪装成死物。现在让他再变出一辆雪橇,他就能轻易的将之变出来了——不能强迫他的因子,他的细胞,他的分.身真正的变化为死物,但只要外形类似,功能相近,就没问题了。
以这条道路触手为起点,更多的房屋触手、路灯触手生长了出来,只是几分钟,桌子上就出现了一幅白袜大道的微缩模型。
艾尔迪笑了起来,模型、娃娃屋,总之这种微缩的小世界,无论女孩还是男孩都喜欢。
“我也没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把白袜大道上的事情复制一下,但也可能是教堂内部的事情。”
一些小虫子从房间的角落里飞了出来,落在道路上,变成了一个个的小人。不算宽敞的街道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小人,他们并非是本地的居民,其中多数是贫民。
“最近各个教会都在接济贫民……”
循环骑士们身着铠甲在教堂门口和道路两边维持秩序,部分治安官和巡逻骑士也在帮忙。贫民不敢冲击教会,但是总有各种意外的事故发生,还是需要他们的震慑的。
现场看起来井井有条的,亚德里恩神父还在那些明显年衰体弱的人之中走来走路,给他们治疗,喂他们吃药。
两人看了一眼,彼此对视着摇头——他们都没看出来有什么……
变故就在两人疑惑的时候发生了,一位老人,也可能他还很年轻,除了孩子,这些贫民是很难通过面容确定年纪的,总之一位看起来像老人的人,脏兮兮的,灰白的头发和灰白的胡子,他颤抖的走了过来,跪倒在了亚德里恩主教面前,双手却将一个破布袋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神……神啊……”这是他生命中最后的语言,下一刻,他就倒了下去,破布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得到处都是。那是小半袋面包,那种教会发出的用作救济的黑面包。
亚德里恩神父跪在地上,合上了这个人的眼睛。周围的人并不像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事,他们大多闭上眼睛,露出微笑,为那个死去的男人祈祷。
甚至一些原本正在吃东西的人,也停止了进食,将食物塞进贴身的位置,开始闭着眼睛祈祷。
莱昂挑眉,不理解这种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有食物还把自己活活饿死,围观的人则都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态度。
“我!这是我的供奉!”一位女人也用头巾捧着许多食物,跪在了路中间,她虽然更年轻,但她的脸上有着大片的红色肿包,甚至一只眼睛都不正常的充血——这个世界上可是有X病的,她已经染上了其中的一种,甚至几种。
“应该就是这种件事了……”艾尔迪吃下一口冰激凌,舔了舔唇角,“那是他们仅有的,也是他们最宝贵的东西。他们已经对生活没有了任何希望,与其苟且的活下去,不如死去。自然之神的教义里,他们会进入循环,即使不能生而为人,也可以生为一只快乐的雀鸟,或者一头强大的野兽。”
莱昂看着艾尔迪,桌面上的微缩场景渐渐变得透明,消失:“我以为你会为他们伤心。”
“因为我曾经为了家族而静坐等死?”艾尔迪笑了,歪着头一派天真的看着莱昂,“让你意外了?不喜欢这样的惊喜?”
莱昂认真的和艾尔迪对视了三秒钟,说:“你眼睛里写着,‘敢点头就杀了你’。”
“所以呢?”
“当然不会点头,冷血才好,只看着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