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神情不对,受委屈了,所以跑回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去迎她,其实天机策哪里有人敢给她委屈受。
郝韵来皱着眉:“怎么走的这么急?”她一路跑回来,顺了口气,便问出征的事情。
秦随风牵着她坐下,四菜一汤,不丰盛也不寒酸,给郝韵来夹菜:“原来是为这事,战事吃紧,迟早的事”。
“可这也太仓促了,我……”她蹙眉抓着他的手臂,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要不我去和皇上说说,让他收回成命,能缓几天也是好的”。
圣旨岂是说反悔就反悔的,秦随风叹她孩子心性,大掌盖在她发顶:“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下”。
郝韵来同他不依不饶同他撒娇,想想也是,她身边只有秦随风了,他走了,还能抓住谁。
哄了好半天,大道理讲了一通,蜜语情话也说了一筐,秦随风答应把今日的时间都腾出来,陪她去云烟山郊游,自从青松寨回来,秦随风忙于军务,一直没好好陪着郝韵来,如今一走,归期遥遥,能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这短暂的半日时光了。
其实她知道情况不可逆转,任她再怎样恳求也是无济于事,早走一日,皇上的心便能早日安一分。
今日不算炎热,山间更是凉爽,一路上尽是参天古木和夏日的姹紫嫣红,郝韵来心情好了许多,说来这两年日日过的压抑,不曾出门游玩过,时常想起蔡县的废山,和顾长林赵宵朝夕相伴的日子。
云烟山风景最美的不是山顶,而是山腰上有一座云烟亭,在此处俯瞰所得景色堪称一绝,这个高度刚好,低一分便沾了尘世俗气,高一分则又模糊了美感。
快到云烟亭的时候,郝韵来抱怨走不动,秦随风看出她的小心思,背对着她躬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她立即像不得了的阴谋得逞一般跳上去,双臂圈住他的脖子,下巴垫在他肩上,快而轻地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那次你们来云烟山踏青了吗?”
秦随风一愣,想起是在天机策众人调侃她那次,笑道:“你后悔了?当时是不是想答应他,好能与我一同踏青?”
善变果真是人的本性,之前他义正言辞拒绝郝韵来,到如今竟变成颇不要脸的打趣。
郝韵来看着山景从她眼前如一幅幅画般流动,声音低低的说:“是啊,后悔了,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应该全都抓住的”。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云烟亭,虽说山间凉爽,毕竟是炎炎夏日,秦随风额头上布满了细汗,郝韵来掏出帕子为他擦汗,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伤感。
秦随风道:“云烟亭果然名不虚传,早知道上回该同他们一起来的”。
云雾缠绕在半山腰,山下的人家,炊烟隔着云雾看的模糊朦胧,仿佛在仙境窥探红尘,看不真切,又想探索,就这样挑逗着游人的心,别具一番情趣。
不过,郝韵来却惊觉他话中意思:“你是说?”
“没有佳人作陪,一人独游甚是无趣,便回绝了”,秦随风装作漫不经心回答的模样,将郝韵来揽在怀里,专心欣赏云海。
郝韵来捶他一记:“你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和登徒子无二致了”。
果然翩翩公子的表面下都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灵魂,都怪她一时迷了眼才没认清楚他的真面目。
不过,这样也挺好。
云雾下渐渐染上了暗色,一簇一簇的光亮,是点了灯,山风转凉,郝韵来不禁拢拢衣衫,可是却不想开口说回去,如果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平静地生活该多好,没有战乱,没有生离死别。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终是秦随风开了口。
郝韵来仍然窝在他怀里,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说:“等你回来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其实我在蔡县的时候我想过大不了抢了你回来做上门女婿,但现在我不介意做你的压寨夫人,我们两个还有爹和娘亲永远都生活在青松寨,好不好?”
“好”。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一顿饭吃的不是滋味,郝韵来好几次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战场无情,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往后我不在你身边,顾好自己,遇事别冲动,问问向庭”,秦随风临走的时候交代郝韵来,郝韵来给他收拾行装的手顿时僵住。
“我知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别忘了,我爹交代你的事情”,郝韵来忍住没哭,也忍住没看他的眼睛,不敢看,秦随风是她最后的牵挂了。
秦随风从身后抱住她:“不会忘”。
岳父说,阿韵就交给他了。
命令来的太急,容不得哭哭啼啼依依不舍,一夜无眠后秦随风披挂上马,千军万马眼中都只有前方,没有回头。
其实郝韵来没有那么深明大义,她甚至任性的想,或许他们现在就可以一起逃走,哪怕做天下的罪人也无所谓了。
可她终究还是妥协了,乱世之中,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郝韵来在城门上目送他离开,向庭和傅良意陪着她。
“回去吧,这里风大”,傅良意说。
“良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慌,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吧?”郝韵来蹙着眉头,手掌按在心口。
傅良意没有把握,沙场未还人太多了,“放心吧,没事的”,给向庭使个眼色。
他立马会意:“将军有勇有谋,夫人不必忧心”。
郝韵来不愿再让众人为她担心,点点头,吩咐回府,因为今日特殊,赵淮寺准了她一日假。傅良意却是还得去当值。
“向庭,你送良意入宫吧,就不必随我回去了”,郝韵来对着随在她身后的向庭说。
这事说来也巧,谁又想到向庭便是傅良意那被满门抄斩的青梅竹马,
那日傅良意来将军府探望郝韵来,一眼便认出了向庭,只是向庭却似乎忘了她。后来郝韵来向秦随风询问向庭的身世,据说是老寨主在外面捡回来的,当时半死不活,好不容易才挺了过来。
不过傅良意到现在也没和向庭说明,她说,“前尘往事,他不记得,我又何须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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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上便下旨将郝韵来召进宫小住,怕她一人在将军府孤单,皇后也是隔三差五便来寻她说说话,皇后为人恬静,若是换做从前,郝韵来必然不会同她多说一句,现在她的性子变了不少,倒是与皇后这样的女子颇为投缘。
白日里与众人闲聊几句,夜里她便默默对着月亮许愿,希望能够保佑秦随风,本来她早就不信这些了的,但还是这样做了。
后宫女眷赏花作乐仍似寻常,朝堂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迁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事关重大,紧赶慢赶,也前前后后准备了大半个月。
本就国运不稳,再一迁都更加人心惶惶,何况这半月间还出了一件大事。
早前派去谈判的魏百秋回朝,带回的消息即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于北连人而言形势一片大好,自然不愿停战,但有一个例外。
“爱卿快讲!”杨凌盯着风尘仆仆的魏百秋催促道。
魏百秋面露难色,伏在地上:“臣有愧!北连狼子野心丝毫不肯退让,甚至提出,提出……”他纠结半晌,终于答道:“徳韵公主和亲,岁岁朝贡,方可考虑停战”。
一时之间,群臣议论纷纷,如此丧权辱国的条件,自然是气恼至极,杨凌更是怒不可遏,愤然起身痛斥北连。
可怒过之后,一部分大臣再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细细想之,竟觉得不失为一良策。
皇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开这个口,面面相觑,终有一位不怕死一心为国的言官出列:“皇上,臣窃以为此法当一试……”
还没说完,杨凌将手中的折子砸到他头上:“放肆!徳韵公主已然嫁作人妇,区区蛮狄不顾仁义廉耻,肖想我大杨的金枝玉叶,妄图让朕俯首称臣,你这老匹夫竟敢说一试?”
言官再谏:“皇上!如今我朝军队一败再败,北连长驱直入,眼看着就要直捣京师,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承皇家恩泽,自当为国献身,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时今日,先忍下这奇耻大辱,方能图谋以后啊!”
群臣齐齐跪下:“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