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客是杨朝北面边境上的弹丸小国,同时也毗邻多国,是一个贸易中转地,因此虽然兵力微弱人口稀少,却是十分繁荣富足,各国也不约而同将此国保留,不打它的主意,这么多年下来,倒成了许多亡命之徒的聚集地,见不得光的买卖在这里运转自如。
马车跑出二里地,本来秦随风没使什么力气,道路坎坷,再好的驾车技术也不免颠了一路,郝韵来缓缓张开了眼,眼前的景象陌生不说,车里还只她一个人,脑袋微微有点疼,似乎是有人击倒了她,然后就没了记忆。
她稍微缓了一下,掀开帘子,只见车夫也换了人,是个陌生男子:“你是谁?快停车!”
云谈并未回头,也没听她的停车,道:“我是云谈,万蜂楼的人,接小姐去则客”。
“我爹呢”
“先生有要事要处理,不与我们同行”。
郝韵来却觉他话中有疑,若是爹有事情大可以和他明说,为什么要打晕她,一睁眼就全都换了个样子:“我如何信你?反正你先停车”。
云谈转头见她态度坚定,只好先停车,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上书阿韵亲启:“这是先生留给小姐的书信,小姐看了便知”。
郝韵来接过来,确实是老爹的笔迹。打开来一字一句看完,正如云谈所述,可是爹并未交代他要去何方要办何事,只是说到了则客梅惠言会照顾她,而他自己不日到则客。
“你可知道我爹去了什么地方?”
云谈不善言谈,郝知县更是交代他不可多言,故道:“不知,小姐既了解情况,我们便赶快启程吧”。
信件和云谈所言虽非虚,但是她还是没办法安心跟着他走:“且慢,我要去找我爹,他不会无缘无故丢下我的,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云谈不再劝她,干脆自顾自驾着车走,郝韵来炸毛,俯着身去阻他:“停车!我不走!”
这种大胆又危险的举动让云谈一时无法招架,既不能想秦随风一般将她劈晕,也不能真的听她的不走了,对峙的结果就是马儿受惊,一声嘶鸣,扬起前提,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马恐怕是要撒疯跑了,它却尥蹶子不干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或者说微微晃动,一动不动是王八。
郝韵来瞅准机会,眼疾脚快跳下了车,在路上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先跑了再说,云谈也马上去追她,他毕竟在万蜂楼受过专业的培训,业务能力不必怀疑,追上三脚猫功夫的郝韵来还是绰绰有余,不消片刻,郝韵来就被他拿住了。
“小姐莫要任性,先生如此安排必有其用意”,云谈不顾郝韵来伸腿踢脚的挣扎。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郝韵来见识他的武功,知道自己挣扎也是徒劳,干脆站稳,理了理衣襟,尽量挽回已经掉了一地的颜面和仪态。
“云大侠,你知道的,我就爹一个亲人了,现下他留下一封信就不明去处,我担心他也是为人子女之常情,不管他是去做什么,危险也好,不危险也罢,我总该知道才能有个安稳,不然我稀里糊涂同你去了则客,这一路上也必然是寝食难安,云大侠我知你武艺高强,心地善良,就告诉我吧”,这番话说出来虽然是为了套云谈的话,但是却句句属实,情真意切。
她偷偷看云谈的反应,似乎是若有所思,但是先生交代过绝不能透露他的去向,可是小姐所言也有道理,甚至红了眼眶,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担心自己的父亲怎能不让人心软?
“小姐,我……先生交代过……”
郝韵来明白他已经有所松动,只需要再加一把火便可:“云谈,求你了”。
苍天可证,她现在的语气和表情绝对是这辈子最无辜最可怜的一幕,铁面判官看了也要徇私枉法,无情刽子手看了也要手下留情,遑论本就心软善良的云谈梅惠言常说云谈武功手段俱是一流,就是心肠太好,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可他还是忘了楼主的告诫。
千里把父寻
但其实郝唤才也并没有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云谈,只说要先去一趟瑶京,归期未定。
瑶京?郝韵来一时捉摸不透,但不管怎么样先去瑶京,况且她想起之前李玉与爹娘的对话中曾提到皇上在寻爹,她心中早有疑惑,他们家安分守己又远在天边,按理说和京城里九五之尊八竿子打不着,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往事,也许这一行可以揭开他们家隐藏多年的秘密。
“云大侠,我要去瑶京,我们就此别过吧”。
这万万使不得,楼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郝韵来,他私自泄露消息尚可饶恕,若是自己轻装上路回了则客,却把郝韵来目送去了瑶京,那就罪不可恕了。
“我也去,但是小姐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可莽撞”,云谈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要把她打晕送来,小姐确实不是省油的灯,这一路他必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人看好了。
此举正和她意,路途遥远,她人生地不熟,有云谈在也算是个不错的帮手,二人各有打算地达成一致后,驾着小马车转了个弯继续上路了。
连着赶了两天的路,除了晚上到客栈稍作休息,几乎是马不停蹄,这两日郝韵来与云谈也渐渐熟络起来,知道他这匹马原来是匹千里马,怪不得能夜以继日地奔跑,换做常马只怕早就口吐白沫伸腿瞪眼了。
“小姐,这里有间客栈”,转眼又到天黑,照目前的速度来看,再有两日便可到瑶京,芦溪山到瑶京的路不说有一千条也有八百条,由于并不知道郝唤才走的是哪条路,所以一路上也并未遇到,云谈安顿好马车,叫郝韵来下车。
郝韵来看着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凉破败的很,独独有这样一家客栈,不知道老板出于什么考虑将店面开在这里,随着云谈走进去,大堂里有两桌客人在喝酒吃饭,一桌书生打扮像是在外求学之人,另一桌则为江湖草莽,个个带着兵器,弄出动静也大些。
客栈没有要营业的架势,小二趴在柜台上睡得直流哈喇子,云谈叫醒他:“两间上房,备些饭菜送上来”,还多给了小二二两银子吩咐他要用上好的饲养喂养他的马。小二揉揉眼明显还在梦中意犹未尽,一摇三晃给他们带路,这间客栈大得很,只是楼上也并没有什么声响,可见生意并不好,倒不明店家苦苦支撑的原因是什么。
小二去准备吃食,云谈却没去他的房间,随着郝韵来进来,关上门,一脸警惕对郝韵来道:“这间客栈有古怪,小姐多加小心”。
“?”
“先不说荒郊野岭突然出现一座客栈本就令人怀疑,再者方才小二上楼时脚步轻盈无声,分明是练武之人,还有楼下的两桌人,书生不像书生,过分镇定,莽夫不似莽夫,全然没有把酒言欢的气氛,而且他们两桌的菜色居然一模一样,不出所料的话……”
郝韵来听明白他话中意思,接着道:“这是一家黑店”。
云谈点头。
“既然你早知道,为什么还要住进来”
云谈解释:“这里是三郡交汇,方圆五十里荒无人烟,并无其他落脚之处,小姐金贵”,言下之意就是若不是郝韵来,他是不会进来这黑店的。
郝韵来无言以对,其实她是可以连夜赶路或者在马车中将就一夜的,但现在为时已晚,既然进来了,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出去,只能寄希望于云谈:“你,应该可以,以一当十吧?”郝韵来睁大眼睛盯着问他,语气里有一丝丝的不确定。
不一会儿小二就送上来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冒着热气,郝韵来还真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之时却见云谈并没动作:“饭菜不会有问题吧?”
云谈道:“小姐安心吃”。
郝韵来夹起一片肉放入口中还没咀嚼又听他说:“只是普通的蒙汗药,吃了正好睡一觉”,听得郝韵来差点石化,将肉吐了出来,没想到云谈看着木讷寡言,现在也会开玩笑了,在心里夸他一句好样的。
店里渐渐安静下来,他二人就在屋内等着,直到店小二又来敲门:“客官吃好了吗?可要热水?”
云谈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二没得到回应,又喊了一次,仍是没人回应他,从门上的影子看到这小二招呼一下,瞬间门口起码聚了七八人,看来是楼下那些装模做样的“客人”都上来了,小二推开门,一进来却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