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也从不强人所难。”完全无视这个高傲的盈佳公主,此时司徒清逸这番话却是对着君沐昭说的。这就是司徒清逸,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讨价还价,什么时候应该适可而止,因为他从昭王看向雪晴的眼睛里读出了深深的情愫,他知道昭王为人,那么也就一定会全力替他争取。
君沐昭见状,毫不迟疑地跳开了话题:“昭这就吩咐太医院,一干人等、药石都由先生差遣调用。”方才见到他们之前毫不避讳的亲密样子,他已经知道这司徒清逸与雪晴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也或许是因为基于对雪晴的信任,于是他便也就一并地信任了司徒清逸:“先生还有什么吩咐?”温和而谦逊的声音追问了一句。生身之母的安危在此时都托付给了这个才刚刚见面的司徒清逸,却依然不改他一贯的俊雅贤能,这便是那个昭王。
司徒清逸十分欣赏地点了点头,但开口说起条件来依然是冷若冰霜毫不客气:“除了四殿下,治病疗伤期间我不想任何其他的人打扰。既然婚期已定,三日之后我便带这丫头启程回宣国。”
一旁的盈佳公主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这司徒清逸几次三番忽略她,此时还这般地下逐客令是什么意思!而且,而且他竟然三天之后就要走了?!还是,还是带着这个所谓宣国的女帝么?这个女帝明明与羲国有婚约,怎么跟司徒清逸却如此亲密?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叫到:“司徒清逸!”
永泰帝此时却是恢复了他身为帝王的理智和高傲,微眯着眼开口制止:“盈佳!不得胡闹。那就以三日为限吧。都退下!”不可抗拒的威严声音,此时沉声说话的他是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份,皇帝口谕,谁敢不从?
三天么?君沐昭心中既悲又喜。悲的是三日之后雪晴就要离开了,从此之后,她将毫无意外地成为自己的弟媳;喜的却是这么短短时日,母妃的急诊便能医治妥当,重要的人失而复得总是欣喜的!
司徒清逸开始替沈妃诊治。因为奉了永泰帝的圣旨,任何人这三日都不得打扰司徒清逸,不得进入秋澜殿,因此这殿中便清净了许多。偌大的寝殿里两个大男人,司徒清逸是无话可说,而君沐昭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因此除了偶尔司徒在药剂的使用上交代君沐昭几句,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相对无言,三天的时间又显得那么漫长。沈妃时睡时醒,对沈妃的诊治主要是每日的子时和午时由司徒清逸亲自针灸,再辅以方药,君沐昭一天三顿地替沈妃煎药再喂她服下。而在千竹苑中,司徒清逸每个晚上替雪晴打坐运气调息,她这几日越来越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司徒清逸通常都会在此时守在她床边。因此,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君沐昭君沐宸等人却未曾再见得雪晴一面。
司徒替沈妃诊治完最后一次,忙到第三日的深夜方才赶回千竹苑中。只听得一阵轻轻的开门之声,是雪晴迈着轻缓的脚步出了房门。循声而出,便见那一抹清瘦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正倚栏望月。
“怎的这么晚,还不回去休息?”一如既往温润优雅,随手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声音依旧饱含着温暖的关怀,只是在之前的满怀期冀之外,又多了一分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
“司徒不是也没睡?”那样轻,那样淡,似乎更虚弱了呢。“十几年了,我到底没能找到能够将你的身子彻底调理好的法子。”司徒清逸遗憾于雪晴没有再留给他多一点的时间,却发现自己没有责备她的立场,有心无意之间轻触到她冰凉的指尖,他的心头浮过一记心疼,又增加了几分自责,终是欲言又止,只温言软语问道。
“从小老翁翁和司徒就为了我这身子操碎了心,又教我休息内功心法,向老天爷借了这些年,我已经是赚到的了。这两年,我的确虚耗得有些多,上回的伤重了些,又四次三番……”还是有些在意的,怕说出来他心里难过担心,雪晴止住了后话,转而安慰道:“不过有司徒在,该是再过半个月便能复原如初了。”
恣意
“穷我毕生所学,恐怕,最多也只有三年的时间……”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直接地告诉她,她的身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嗯。”雪晴低低的回答,无奈而自嘲的笑意:“三年,够了。司徒,我想,我可能爱上他了。余下的时光,我只想活的恣意一些!”司徒清逸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愿意无私付出去成全她,让她像在麓铭山时那样活的率性与无拘无束;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今日他所决定的成全,日后或许会成为他此生最大最深的后悔和痛楚。
翌日清晨,司徒清逸和苏雪晴一行走的很安静。没有与君沐宸告别,也没有壮大的送行。君沐昭留在秋澜殿中照顾沈妃,虽则不舍却并不留恋。他知道,他们下次再重逢时,一定会在某一个场合以羲国皇子和太子妃的身份相见了。
前来送行的君沐宁和君沐轩,目送着杨姑姑和林潇然他们驾着马车越行越远。“苏姐姐表面上看起来有着生人勿近的冷淡,但内里却是个热心肠的。二哥,你说她要是真成了我七嫂该多好,是不是?对了,前些日子我生辰,她还亲自绘了一幅画给我当礼物呢。”此次轩王本是盘算着跟雪晴他们同去,因此不仅收拾了包袱,就连雪晴送他的礼物也随身带走,可见他是多么看重他与雪晴之间的情谊。边说着,他便将那画轴展开了来,赫然是一副颇有意境神韵的千竹凌风图。
“风来疏密自疏狂,霜寒风雨不自嗟。生来不为俗情苦,化作笛音性高节。”宁王轻声读出了画上的题诗,轻笑道:“画和诗都好。只不过……”此时君沐宁脸上笑意更深了,在轩王眼中这笑或许意味着对诗话的欣赏,只有君沐宁自己知道这笑里还包含着一丝兴奋、庆幸和忧虑。他想到了远在云国的盈容。在君沐宸和苏雪晴大婚之后,或许就到了与云国决战的时刻了。
东宫内,君沐宸闲适地翻阅着案上的奏折。明明知道他那夜跪在雨中,一连几日都没有退烧,这几天永泰帝送过来的奏折却是丝毫没有减少。可是这两日他却莫名其妙的没有心情,堆积下来的奏折便越堆越高了。“太子爷,这菊花茶最是能够清热去火的”,贴身老太监杨禄将茶奉到君沐宸面前,恭声道。
“嗯。最近雅韵琴坊那边可有消息。”君沐宸放下奏折,沉声问道。他喝了一口菊花茶,突然想起苏雪晴上次泡的金风玉露,一时之间这菊花茶就没有了味道。
“没有。”杨禄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听说,今日陛下让宁王和轩王前去为宣帝送行,这会儿,她们应该都已经出了城了。”
“那个叫司徒清逸的人与她同行?”君沐宸皱了皱眉头,他也承认,那司徒清逸长得一张魅惑众生的好皮相,一想到苏雪晴又要跟他朝夕相处,君沐宸心里就有说不出的不痛快:“叫如影他们一路暗中护送她回去。”终是情难自禁,君沐宸没有了半点看奏折的心思。
自从联姻大婚的消息一出,毫无意外地成了最近街头巷尾最火爆的谈资。原本,三国之间的人员物资就往来频繁,如今羲国和宣国联姻,连带着连两国的百姓都自觉彼此成了一国一家之人,更加热络热情起来。
“宣国的女帝下嫁羲国的太子,将来太子即位,两帝并尊,倒是古往今来未曾有过的惊天动地之举啊。”路人甲啧啧称赞。
“天下都以为宣国必定是要和亲的,届时,成了羲国的附属,一代女帝也就是昙花一现。没想到羲国和宣国竟然达成了一致,立羲国之太子妃,并尊宣国之帝号。”路人乙附和道,两国之间这样的默契和互相妥协,谁都没有吃亏,谁都没有占便宜,联姻的同盟得以维持均势和平衡。
“想当年云皇大婚,迎娶的正是羲国的盈容公主。两国联姻,那样的盛况空前,一时传为美谈。如今羲国和宣国联姻,只怕那场面,比之当年云皇的婚礼,定是更为隆重热烈。”
“如今,三国互为姻亲,若是能相安无事,我们老百姓倒也乐见其成啊。”一位老者感叹道。
“云皇、羲国太子、宣帝,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如何能接受三分天下?如今两国联手,实力大增,恐怕羲国和宣国忙着大婚,云皇反倒是忙着备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