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去年中秋的那次强吻不同,这一次,雪晴竟没有半分挣扎。她任由他深深的吻着,有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直吻得雪晴有些喘不上气来,君沐宸才离开了她的唇。不等她说话,君沐宸在雪晴耳边呵了一口气,十分温柔地说道:“我的女人,我可是不愿意别人窥探。若是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和别的男人琴笛相合,有说有笑,看我怎么罚你!”
没有迟疑的转身脱离了他的禁锢,君沐宸也听到了她的回答:“起风了。更深露重,太子殿下还是早些歇了吧。”她终于抬头看他,那笑意里除了清澈并不带一丝尴尬:“多谢太子今夜邀我赏荷。”她的脚步不紧不慢,渐行渐远,一下一下地似乎是叩在君沐宸心上。
君沐宸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从我们相识第一日,你便知我难以轻易相信别人。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回到住所,杨姑姑、莫琴和莫不平、林潇然等人已在焦急等待。见雪晴回来,杨姑姑赶紧迎了上去:“我也没料到君沐宸竟然约了陛下单独去王府内院,一时着急没了主意,便赶紧把潇然他们都叫过来了。”雪晴的情绪有些低落,精神也十分不好:“不妨事,不过是去内院赏荷。”反而是莫不平经验丰富,他不容分说地搭起雪晴的手腕摸起脉,又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陛下有些低烧,脉息也有些虚浮。”众人闻说,便赶紧伺候着雪晴躺下休息。
遣散了其他人,莫不平坐在雪晴床头,叹道:“玄通子和司徒都交代过的,陛下的身体……情动伤身。可是,是人就有七情六欲,郁结在心,不得宣发,亦是伤身。”
雪晴靠在床头坐起,安慰道:“莫叔叔,你还记得我们最初想要做的事吗?”
“记得。”莫不平回答的坚定,眼神中是灼灼光华。雪晴淡然:“为了我们的理想,我们既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必纠结于一时、一人,何必纠结于动情、无情?”
莫不平更加坚定无疑:“陛下可以不惜一身,只是,我答应过先帝,要将你完好无损地交到司徒手上……也唯有这样,我对青冥楼上上下下,才能有所交代,也不负我莫家历代的坚守。”雪晴莞尔:“莫叔叔,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不是吗?”莫不平与她相视而笑:“是的,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约会
第二日,君沐宸的贴身小厮付南风,牵着追云马出现在了千竹苑门口。杨姑姑略有些不满地对莫不平嘀咕道:“陛下早上才刚刚退了烧。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羲国联姻,这个君沐宸怎么还来缠着陛下。”
在两国的利益联姻之外,恐怕两个年轻人心中亦是彼此有情的。莫不平对此已经心中有数,他也年轻过,也知道情不能自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既然迟早要联姻,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也挺好的。”他这样的态度让杨姑姑颇感意外,倒是莫琴深有体会:“莫叔叔说得对,既然已经定下联姻,如若君沐宸是陛下的良人,岂不是两全其美。”于是,迫不及待进去通报了。待雪晴着一身青衣素袍出门,只见那追云马儿正在门口打着鼻响,旁边一个小厮正在拍着马儿的头低声说着什么。“你是?上回在君沐宸身边的那个小厮?”
听见有人唤他,付南风赶紧跑过来打千儿:“参见公主……不,参见陛下!上回在酒楼里亦是小的跟着宸王。小的本在羲国军中养马,拖着马儿的福,我们殿下专门把我调到身边做了随从。今日,殿下专门命我将这追云马交还给陛下。”
雪晴十分动情的牵起缰绳,摸了摸追云马的脑袋,追云见了主人亦是十分兴奋,灵气十足地一直往雪晴身上蹭。“我们主子说,上回在潜龙居中,他十分后悔让姑娘一个人走了。春日江风不燥,还请姑娘移步泛舟。”也难为付南风把这么一长串的话都带到了。“君沐宸,又是有什么新花样?”雪晴一边说着,便已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三月初三,草长莺飞,春情勃发。江上往来船只如梭,十分繁忙。只见一座小石桥边,早有君沐宸立在那里等候。见雪晴一人一马过来,她骑在马上的样子与之前又有不同,别有一番英姿飒爽。替她牵了缰绳,君沐宸顺着雪晴的目光眺望出去,开口解释道:“羲国的男女们有在上巳之夜共同庆祝,互诉衷肠的传统,就这要街头巷尾装饰起来了,到了晚上就更好看,更热闹了。”
今日竟然是上巳么?雪晴闻言又是微微一怔,旋即自嘲一笑。真的恍若久未入世一般,这人间的佳节自己从来不甚在意,便是遇到了竟然有些无措和慌张呢。远远地从来往的船只之传出悠扬的歌声,不知是哪个世家公子在相约佳人,泛舟听曲。
“想不想下去看看?”虽是问话,但显然没有想要等到雪晴回答,君沐宸已经扣住她的手腕,雪晴只觉得身子一轻,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搂住腰间。君沐宸足尖轻点,身子旋转之间已经轻轻将雪晴放在了江中的画舫之上。这画舫论规模并不算大的,十分小巧精致,但在今夜这拥挤的江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显现出它灵活的优势来。再定睛看上,画舫上并无他人,仅有的那个艄公赫然就是付南风。
没有恼君沐宸方才的无礼,雪晴大大方方的整了整衣衫,心绪也从那一曲如痴如诉的《并蒂》中转还过来:“有劳太子今日如此费心。只不知又有多少倾慕太子的女子要在今夜伤心了。”说完只是独自倚在画舫的侧舷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很好地掩饰了她明知而故作不知的心虚。春日的水上还有一丝微凉,君沐宸随着拿起一件上好的丝质披风披在雪晴肩头,这墨青的颜色在丝织物中实在难得,而与今日雪晴的衣服又十分相配,显而易见是特意准备的。“羲国与宣国不同,朝堂诡谲,波涛暗涌……”君沐宸眸色深沉,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女人,如果我说,我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两国联姻,而是你做我君沐宸的妻,留在我身边,你愿意相信我吗?”这话说得直白,雪晴便是要再故作不知,躲闪逃避都不行了。于是她一时怔了怔,沉默着站到了船头。
远远摇浆驾船的付南风听了,摇着船的双肩不觉微微一顿,心中亦是感慨:这些年王府中姬妾众多,这风流多情二字从来就是太子殿下的专属。只是,从对追云马的照顾,还有近些天来在苏雪晴身上所费的种种心思,看来他家主子对这女子是真的上了心。
江边楼上,但凡远远望过来的人们,无一不觉得并肩而立的两人如同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一般,偶有人认出了君沐宸的,此时也只会觉得,唯有此刻他身边那个如天仙一般的女子,才能够配得上令他们拥敬的太子殿下啊。
一遍作罢一遍又起,直到远远的船上的弹唱最后的一个尾音随着远去的江水沉落,雪晴的心里似乎有一个从未被人触碰到的情愫被慢慢柔软了下来。他握住她的手,那样的冰凉,凉到了他心里去。他的声音是颤抖而压抑的,连带着他的双手也有些微微颤抖,而那目光里却有着炙热的期盼。
“身为皇子,殿下该知道,也该能体会我们所肩负的,是使命,也是责任。”没有一丝尬尴,也丝毫没有违和地,她轻轻地抽出了她的手,再将他披在她身上的披风轻轻摘下:“若是可以,我也好想像你一样,有兄弟手足,可以依赖。虽然羲国每每都有皇子争储的流言传出,到底你们兄弟多也有好处,羲帝子嗣众多,便有各皇子领着各部处理朝政,殿下将来登基,其他兄弟自然可以为你的肱骨。我从小失了母亲,也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没有人分享,也就没有人分担,所以只能去担当,没有逃避的可能,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可是,人不独亲其亲。大争之世也是大乱之世,我所没有的,便更不希望别人失去。所以,我只能去争,去担当。我只想结束这个乱世,然后……”她向他展露出那样坚定而乐观的笑颜,声音轻缓却语气坚定:“天下之后,然后有我,我可以是婧瑶,也可以是雪晴。”
君沐宸心中暗暗欣赏雪晴的担当,可是却仍不愿放弃,他略有激动的开口道:“天下并不会系于一人之身,当今大势,宣国既然愿与羲国联姻结盟,你自然可以不用承担这一切的。我的女人,更是不必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