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安,”过了良久,我出声打破了我和她之间的沉默,“谢谢你。因为我,你将你的任务搁浅了,甚至放弃了那个任务,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如果,如果你不嫌弃我中了彼岸忘川,随时都可能忘记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让我来照顾你。”说完,我便看到她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其实不仅仅是她,连说出这话的我都觉得很惊讶。可是我却很清楚,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五年,从我被韶安捡回来到现在,我和她整整一起相处了五年。这五年里虽然我还记得小乔,可是我很清楚的知道,心里的某个地方在这五年里都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许一开始她是出于好奇才救的我,可是后来我感觉得到她对我是真心的。在我想不起来事情的时候,她会提醒我;在我想知道那些人的消息的时候,她会去帮我打听;在天气转凉的时候,她会帮我添置新衣等。以前我不相信,但是现在我不得不相信,日久,有时候真的会生情。虽然我还记得小乔,可是每当我想起她的时候,更多的是对故友的思念之情,如同我对公瑾那般。我想,也许是这平静的生活让我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是认真的,韶安。虽然,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个念头,可是我知道,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我……”我看到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
“没关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我很笃定的看着她说道。从我意识到她不是东吴人,从我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心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未来的路并不好走,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和她在一起,我只想好好疼她,此刻的我终于理解多年前周瑜的那番话“如果可以,我希望上天能将她的苦难全部转移到我身上,所有的苦我来受,她只要无忧无虑的便好。可是我又害怕,如此一来我便会先她而去。我无法想象,她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这个孤单的人世。留下她一个,我不忍心。”我,也不忍心让韶安受这孤独之苦。
阳光透过窗帘,依稀撒在地上。我从床上起身,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屋子,呆坐了许久才记起这里是哪里。“韶安?”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回答我。我起身下床想去找她,可是双脚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入骨的冰凉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的韶安,她不翼而飞了。就在我向她表明心迹后的第二个月,司马家的人找来了。然后,然后我的韶安她将我迷昏后藏了起来,可是她却……
“子敬,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所以,我没有遗憾了。或许还是有的,我唯一遗憾的是,我终究还是无法陪你一起到老。再见了,子敬。”这是我昏迷前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屋子外面,孩童唱着歌谣去学堂,老人们晒着太阳念叨着家长里短。他们都很幸福,都有人陪。而我,终究只有我自己。
☆、周瑜篇
“周瑜!你这个大骗子!我恨你!”我看到小倩趴在我面前哭着说道,可是,我明明在她身后,为什么还会有一个我躺在棺木里呢?看着强自镇定的她,我想上前拥她入怀,我想告诉她我没有骗她,我回来了。可是当我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看到我的双手穿过了她的身体。我就在她身边,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无法拥抱她。为什么会这样?
“周瑜,你的时限到了,随我们走吧。”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两道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我便看见两个一黑一白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们两个分站两边,一人抓着我的一只手,我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便被他们带走了。
我被他们带到一个略显阴森的地方,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觉到很浓重的鬼尸之气。他们带我走的那条路两旁开满了血红的花,而从那些花里我看到了我今生的所有,不管是我知道的还是我不知道的。
“这里是,地府?”我转头看向其中一个人,“两位是黑白无常?而我,已是一缕魂魄?”
白无常笑着对我说,“不愧是周瑜,反应很快嘛。其他人,至少要等到面见阎王时才知道自己不翼而飞的事实。”
其实,这并不难猜测。小的时候就有听老人们说过,人死后会下地府,经由判官审判之后入轮回转世或入十八地狱受刑。而那条通往地府的路,叫做黄泉,两旁开满了血红的花,名为彼岸花。当人们经由黄泉前往地府时,会从两旁的彼岸花中看到自己的今生。去往轮回道时会经过一条河,忘川河。河上有座桥,名唤奈何。桥头有个老妪,每个要过那座桥的鬼魂都会接到一碗孟婆递来的汤,只有喝了那碗汤方可过到桥的那边去入轮回,然后,前尘皆忘。想到这里,我不禁问道,“如果我不想喝那孟婆汤,可能么?”这次没有人回答我。
又走了一段路,我见到了所谓的判官。他们让我跪下听候审判,我看见判官翻阅着他手上的生死薄,讲述着我的生平,然后他合上了簿子看着我说,“现判周瑜入,六道轮回上三道之天道。牛头马面现将其带往忘川河,饮了孟婆汤后过了奈何桥入轮回去吧。”随后牛头马面便与先前的黑白无常一样,一左一右将我带往忘川河。
忘川前的鬼魂很多,都在那里安静的走走停停。没有一个鬼魂不是接过孟婆汤的,我不禁想,若是拒绝又会怎样。不过,在我之前,应是不会有鬼魂这么做的。我没有问身边的牛头马面可否有方法不喝孟婆汤、不入轮回,因为他们从未看过我一眼。
终于轮到我了,我看着孟婆递过来的碗,却迟迟没有接过。孟婆一开始有些不解的看着我,后来又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随后我听到她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二位先回去禀了阎王,让他先留在我老婆子这儿吧。你到我旁边来,别阻着后面的投胎。”然后,牛头马面便离开了,我也飘到了孟婆边上,看着她机械地将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递到鬼魂面前。就在我以为她只是让我这么看着的时候她问我“周瑜?”
“正是。”我恭敬地回答。然后,我看到她笑了“不必那么恭敬,可不可以告诉老婆子我,你为何不肯喝下这汤入那轮回?阎王和判官可是将你判入了三善道的天道,那是多少鬼魂想入都入不了的。可是为了一个情字?”我点了点头,“婆婆,我放不下她。”
“如果可以,我希望上天能将她的苦难全部转移到我身上,所有的苦我来受,她只要无忧无虑的便好。可是我又害怕,如此一来我便会先她而去。我无法想象,她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这个孤单的人世。留下她一个,我不忍心。”难得一次,她转头看了看我,“过了黄泉再想回尘世那是不可能的,你要如何守着她?又或者,你想在这儿等她?”
“可以么?”
“不是不可以,只是,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只要能让我再一次拥抱她,亲口告诉她,我回来了,不管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我略显激动的说道。
“哪怕是再也无法入轮回?”
“只要,有人疼她,是不是我都没关系。”
“我这里还缺一块石头,你若执意如此,我便将你化作一块碑石立于这桥头。”
“如此,便有劳了。”随后我看见她随手一滑,我便成了奈何桥前的那块碑石。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鬼魂喝过孟婆汤,经过我的面前,然后过了奈何桥入轮回。我只知道,此刻的我,无法言语的开心。因为,我终于等到了我的小倩。我早已热泪盈眶,却不知我的石身是否有泪痕。我看到孟婆将汤碗递到她的面前,只是,她同那时的我一样,没有接过。然后我听到她说“婆婆,我不想忘记他。”我看到孟婆摇了摇头,“何苦执着呢?就因这一世用情至深,还是他欠你一句再见和一个解释?”
“我和他都欠彼此一句再见。”
“如果,如果有方法让你再见他一次,彼此道别,代价却是再也不可入轮回,你可愿?”
“我愿意。”
“好,只要你能找到他,老婆子便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