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阙顿感不妙,立即想要退出,身后的门却突然合上, 他当即抽出破云刀想要突围,却觉浑身无力,脚下开始虚浮起来。
这屋子有古怪!
“贝贝……”他悲呼一声,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已经变得嘶哑。
元阙在无尽的黑暗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
一道光束,从屋顶斜斜地照下。
迷迷糊糊中元阙睁开眼,猛然遭遇阳光,下意识地闭了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光芒,他才缓缓地睁开,望见了光束中翻滚的尘土。
元阙发现自己手足皆被缚住,顿时一惊,猛地用力一挣,却发现以往鼓涨在每一寸筋脉中的强劲内力,竟然被消弥于无形。
惊怒之下,元阙终于望见光束之外的阴影中,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是个女人。
“长公主!”他脱口而出。
可也只这一句。
说完这句,元阙立刻死死地闭上嘴巴,再也不说一个字。
铁链缚住他的手足,也没有灭了他傲人的自尊。他脸色苍峻,眼中放出迫人的光芒,如在战场上凝望对手一样,犀利地望着刘容。
刘容坐在一张宽大的坐榻上,死死地盯住元阙,眼神不闪不躲,就那样凝视着他。那坐榻很旧很破,但刘容身下露出的一大片褪色的明黄,却依然能望出坐榻过去的辉煌。
她在等元阙开口,问她为什么。
可元阙没有。
刘容也很意外。她以为:被缚的是他,坐在团龙宝榻上的是我,他难道不该惊恐地追问?
眼神的对峙中,刘容败下阵来。
“你不问问本殿意欲何为?”刘容挑眉,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问。”元阙淡淡地道。
刘容俊美的脸庞微微一抖,顿时变得有些扭曲:“你不怕死?”
“本将军杀敌千万,只知胜负,不知生死。”
依然是淡淡的,惹人愤怒的淡然。
刘容果然豁地站起:“那本殿就让你知道,你输了,输在本殿手里!”
元阙深深地望住她,淡然中竟似隐隐有着嘲讽:“长公主活着,就为了跟本将军争输赢?”
一句话,刺中刘容的死穴。
在这场对峙中,最激怒刘容的不是元阙的愤怒,而是他的淡然与不屑。
“元阙!”刘容怒喝一声,又死死地抑住自己的激愤,不愿在元阙跟前掉了身价,她咬牙,“本殿要让你知道,你自己输在哪里!”
谁知元阙还是淡淡地:“本将军没看出自己输在哪里,倒是看出长公主输在了气度。”
“气度?”刘容一愣,旋即又冷笑起来,“本殿问天之志,岂是你能猜度。”
“若有问天之志,就该在疆场与我一战,而非使出卑鄙手段,在这暗室中行什么‘问天’,长公主不觉得可笑?”
刘容被他这反问搞得有些尴尬,脸色阴晴不定。
半晌,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似乎态度变了:“元阙,你真的很让我失望。我本以为这手段你并不会上钩,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输在动了感情。”
“没错!动了感情!”刘容突然又激昂起来,“方才我问你输在哪里,你该明白了吧!”
元阙终于笑了。没有嘲讽、不再冷漠,而是想起那个让他动了感情的女人,会心地笑了。
垂头一笑之中,元阙神情温柔而坚定:“我这一辈子,杀过敌军千万、爱过一个女人,仅此而已。胜与负,不由你来定论。”
“你……你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刘容表情复杂。
“刘容。我知道你想光复斯兰,或者,还想吞并南密。但你不会成功。”
“你错了。等我拿到你身上的布防图,我就成功在望。”
“布防图不在我身上。”
“不可能!”刘容有些惊慌。
她知道元阙从来都将布防图随身携带,当然她派小三潜入将军府,一为刺杀新娘,二为冒充新娘偷取布防图。
只是没想到,刺杀成功了,冒充成功了,布防图却没了下落。
元阙虽是手足被缚,此刻却更像是掌握主动的那一个。
他缓缓道:“从前,长公主是太子同盟,是我元阙敬重的人。但那只是从前。猜到你是胭脂令主那一刻起,布防图就转移了。我元阙若连这点防备都没有,在战场上早就死了无数回。”
刘容突然从袖中拔出一柄短刃,镶满耀目的珠宝,而刀刃上寒光夺目。
“布防图在哪儿?”她将短刃贴近元阙的脖子,咬牙问。
“在皇上那儿,你去讨啊?”元阙斜睨她。
“乾勤殿吗?”刘容追问。
“哈哈。”元阙突然笑,“望乡堡离乾勤殿甚远,长公主要不要赶一趟看看?”
刘容突然心虚,莫名否认:“这里不是望乡堡!”
元阙仰头,望着光束照下之处:“长公主或许不知道,望乡堡的每一根房梁柱上,都有斯兰国的标记。”
刘容顺着元阙的目光向上追望,还未见到房梁柱上的标记,就被那道光束耀了目。
刘容不仅皱起眉头:“是望乡堡又怎样,你还逃得脱么……”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铁链碰撞发出的铮铮之声。元阙不知何时竟已恢复了几成功力,趁着刘容眼睛被阳光刺到,双脚正欲挣脱铁链。
“竟敢诓我!”刘容怒吼一声,手上已然用力。
刀刃刺破元阙脖颈,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第76章
元阙吃痛, 闭起眼睛,紧紧咬住牙关,格格作响。
“说, 布防图在哪里?”刘容又追问,刀尖在元阙的伤口缓缓地挑动。
剧痛袭来, 元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随着脖子上的鲜血流出体外,他只能死死地固住体力残存的真气, 希望这真气能保护到他功力慢慢回来。
只要能恢复到六成功力,这铁链就锁不住他。
他不看刘容,也不说话, 傲然沉默以对。
“看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刘容愤怒。
刀尖辗转挑动,是她对元阙的折磨, 可她发现元阙痛到冷汗直流, 依然一声不吭, 就知道肉身上的痛楚对元阙而言,怕是不能让他屈服。
刘容要看着元阙丢盔卸甲、向她求饶。
“你不想知道宋家是怎么被灭门吗?不想知道宋青燕的血流了多久才咽气吗?”
元阙豁然睁开眼睛, 愤怒地望着她。
“所以真的是你干的!”元阙声音嘶哑, 却听得出内心极致的愤怒。
刘容咯咯地笑:“你终于生气了?”
“宋家只是普通商户, 与你的大业何干?为何连平民百姓你都不放过!”元阙死死地盯住她。
一瞬间,刘容恍了神。但随即,她的戾气又回来了。
“因为你啊。你是南密第一猛将, 是南密朝廷的战神、南密百姓的天神,神是不可以娶妻的,懂吗?”
元阙的冷汗流到脖子处、流到伤口上,盐分与伤口一碰触,又是一阵剧痛, 让元阙微微蹙眉,顽强地挺过这痛楚。
“所以宋家是因为我……”他哑声,喃喃地,望向刘容的眼神愈加冰冷,“你明明想要的是光复斯兰,你不配用南密百姓的安危当你屠杀的借口。”
刘容眼神一闪,有被揭穿的慌张。
她手中的短刃虽没有再挑动,却依然抵在元阙脖子的伤口处,鲜血汩汩地流着,将元阙胸前的衣衫染得一团墨黑,已经瞧不出颜色。
“因为……你本该是我的。”刘容眼神闪动,“我要光复斯兰,多需要你这样的良将。可你居然想娶什么宋青燕。呵呵,她除了钱,还有什么?”
“所以你就灭了宋家满门?”元阙悲怆地追问。
刘容突然又愤怒起来:“我等了你三年,等你打败北幽国从边疆回来。可你居然又要娶一个养在乡下的野丫头……”
“所以你又派了小三刺杀曲旋儿。呵呵,我元阙娶一个,你就杀一个,刘容,你一把好算盘,却算不过天意。”
刘容却似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冷笑:“元阙,我看错你了。从你带着那女人到我府上,我就知道,南密第一猛将废了,废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手里。从那一刻起,我就放弃你了,我不要的东西,就不会留在这世上!”
“你是疯子。”元阙咬牙,“就算今天杀了我,你也走不出望乡堡,你也拿不到斯兰国的玺令。我就算死了,也要看着你一败涂地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