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小伤,我都看到了,”夏知桃叹了口气,声音放轻了许多,哄人般温柔,“你不疼的么?”
张狂摇摇头,神色坦荡:“不疼。”
——就这还不疼?!
七叶焰那一鞭不用想也用了十足力道,更何况长鞭嵌满了尖锐剜勾,极易没入肌骨之中。
夏知桃看张狂一直遮遮掩掩,就是不肯和自己好好说话,忽然没来由的就有点生气。
“你还骗我?”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提高了一点,赌气般,愤愤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张狂弱弱道:“一点点。”
看夏知桃还是盯着自己,她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都快听不见了:“真的只有一点点疼。”
夏知桃道:“不行,你给我看看。”
张狂依言抬起右手,将浸血衣袖缓缓推后,露出一小节完好无损的手臂,小声道:“你看,都没事了。”
夏知桃不信邪,指腹轻轻碰了下,指尖触感柔软,细腻似釉,根本没有一丝受伤痕迹。
“我恢复很快,”张狂道,“一会就好了。”
张狂演技真的差到家了,直觉告诉夏知桃,对方绝对还在瞒着自己什么。
但她盯着人家手臂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异样,自己倒是有点像个图谋不轨的变态。
夏知桃蹙眉退后,一旁七叶涟将两人举动收落眼底,非常知趣的什么都没说。
真是奇怪,张狂大人为什么要对这个金丹修士,使出洞虚级别的障眼法?
思来想去也不明白,
果然教主心思你别猜。
。
七叶焰依依不舍,嚷嚷着想要张狂留幅墨宝什么的,最后在张狂无奈的眼神中,被哥哥硬拉着领子,连拖带拽弄走了。
兄弟俩虽然一火一水,但妖气根源相同,合作起来倒是极为默契。
两人刚走出一程,七叶涟忽然一把揪住弟弟的耳朵,直拽的人家龇牙咧嘴、叫苦连连。
他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惹到张狂的?敢对她出手,不要命了?”
“诶疼疼疼,冤枉啊!”七叶焰哭丧着脸,“我真不知道那帮人和张狂有关系!”
他扁扁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而且,我怎知道张狂长那样。”
七叶涟无语:“你洞窟里挂了一堆图册横幅,崇拜的不行,不知道张狂什么样子?”
“哥,我想象中的教主,必须是燕颔虎须、威风凛凛,腹肌四十八块,一拳能轮死十个我!”
七叶焰痛心疾首,哀嚎不止:“结果一幅小白皮儿,眉清目秀的,比崖山那仙灵还好看——”
“去你的吧,”七叶涟无情拆穿,“人家照样能打十个你,而且是暴打。”
七叶焰哼哼唧唧,不吱声了。
七叶涟放开他,复而询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叶焰撇撇嘴,道:“没啥事啊,今早听一个陌生小妖说,妖林苦泉边有竹笋挖,我便兴冲冲过来了。”
——这个季节能有竹笋?七叶涟万般无奈,心道怕也只有这傻小子会相信了。
七叶焰咧嘴一笑,露出枚小虎牙来:“没想到,居然一并撞上了白鹤和崖山!只可惜后边张狂来了,不然小爷非把他们杀光不可。”
七叶涟嗤笑,“哪有这么巧,随便去个妖林,就能正好遇到崖山峰主和白鹤堂主——”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顿住了。
一贯躲在阵法中足不出户的白鹤堂,竟然和崖山一同出现在妖兽森林,而自己弟弟被诱去了苦泉。
他太了解七叶焰的性子了,若张狂没出现,这队人一个也别想活。七叶焰甚至会大张旗鼓地留下满地红叶,证明是自己干的。
白鹤堂失了堂主与嫡亲血脉,崖山接连折损两名峰主,正道势必要将这笔账算在郦谷头上。
借郦谷的刀,搅乱这一潭死水,待到天下局势大乱,坐收渔翁之利者,又将是何人?
见哥哥神情滞然,好半晌都没出声,让七叶焰有些奇怪:“你咋不说话了?”
七叶涟一拳轮过来,“哐”一声砸他后脑勺上:“混账小子!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
另一边,张狂拢了拢身后黑袍,向夏知桃走了过来。
她长发绾得很低,黑袍里面只有一件单薄衣衫,领口处稍有些凌乱,脖颈垂着一枚兽牙项链。
黑衣衬得肤色极白,夏知桃偷偷瞅了两眼,接着赶快移开视线,心中谴责自己一番:
看什么看!教主大人是你能乱看的吗!
张狂停在她面前,因着略高的缘故,乖顺地低下一点头,小声道:“手给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张狂:只要你夸知桃,我们就是好朋友√
【引用】
①:“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出自《史记·范雎蔡泽列传》
第33章 雕玉 2
夏知桃依言伸出手, 掌心平摊开来, 好奇道:“要给我东西么?”
张狂点点头, 将黑袖挽起些许,露出一双苍白而干练的手来。
五指修长, 骨节明晰, 指尖覆着薄茧,带着点细微凉意。
张狂认真数了五枚凝灵金石, 轻轻放到夏知桃掌心中:“这些都给你。”
她解释道:“给崖山疗伤吧, 若是不够来问我。”
夏知桃是见识过这金石威力的, 一击把遮天深林给清出一个大口子来,差点把七叶焰胳膊都给砍掉。
而现在张狂一下给了自己五枚,她捧着这堆金石, 就跟捧着五枚核弹似的……
哦不,自己面前还有个肤白貌美的行走核弹。
行走核弹还不好好扎头发, 衣服也不整理一下,看得她好生气。
“对了, 待会我得找下白鹤堂, ”张狂抿抿唇, 小声道, “要凶人,你躲一下。”
“凶人”两字咬字很轻,底气不足,说的软绵绵的,半点气势都没有, 听的夏知桃想笑。
张狂郁闷道:“你别笑啊,白鹤堂拿了我东西,我得吓唬一下他们才行。”
——太耿直了吧!
堂堂魔教教主,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和自己说‘我要去吓唬人了,你走开一点不要被我吓到了’的模样……
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我保证不伤人,”张狂道,“就小小地吓一下。”
夏知桃终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乐不可支:“你随意,我又不怕的。”
张狂这家伙还真听话,依言便溜达去了白鹤堂那边,让对方不由得浑身一颤,目光惊恐。
夏知桃也快步赶到崖山弟子边上,将伤势较重的几人扶起来,用金石轻轻靠近伤口。
金石内蕴着巨大灵力,疗伤时却温柔至极,灵气似水般落下,四溢好似星芒。
大概因为是仙灵之体的缘故,锦漓恢复速度惊人,一会儿就活蹦乱跳了。
她一边帮忙,一边凑过来用胳膊肘怼夏知桃,小声道:“诶哟,你家教主来了,开心不。”
夏知桃瞥她一眼,淡定道:“好好疗伤。”
正罗衣伤势最为严重,青衣上满是血泽,将竹叶染得殷红斑斑,十分可怖。
他身负重伤,灵力枯竭,但虽然行动受限,意识还是清醒的。
锦漓将他扶起来,金石映着盈盈的光,而不多时,灿金颜色便逐渐消退,化为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与此同时,正罗衣伤势好了大半,灵力运转也恢复些许,但他神色郁郁,轻轻叹口气。
“抱歉……”正罗衣低声道,“师尊,没能保护好你们。”
锦漓连忙安慰他:“说什么呢!师尊最棒了!”
“七叶焰为郦谷千年大妖之一,”夏知桃道,“火克木,您甚至还要分数护着我们与白鹤堂,已经十分厉害了。”
正罗衣勉强笑下。
他缓过一口气来,看着不远处的张狂,忽然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我不明白。”
“上次在妖兽森林,张狂……”他顿了顿,道,“她是在护着你们吧?和这次一样。”
夏知桃有些怔然,崖山与张狂之间梁子颇深,每每提起都是咬牙切齿的,没几句好话的,她没想到正罗衣会这么说。
“嗯,”她轻轻应了声,“我想,是的。”
正罗衣抚着自己的青锋长剑,神色略有些复杂,没有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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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白鹤堂众人被囚困在火墙之中,离战场颇远,只能远远看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