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使徒身着黑袍,自灰雾之间踱步而来。她抬手将帷帽掀起,蹙眉望着两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
那人抱着手臂,一头墨发松松挽着,插着枚紫蝶发簪,项上坠着枚温润玉佩,被隐隐掩在黑袍之后。
夏知桃正欲开口喊,却被对方摆摆手,淡然拒绝了。
“欠你的人情都还干净了,”柳绫淡声道,“不必多言,我可以带你们去主殿,不过得前提说好了。”
她微仰着头,嗤笑道:“那死老头可不讲理,若是一刀将你们砍了,我可不会插手。”
说着,柳绫一挥长袍,身侧黑气翻涌,凝出无数紫蝶来,以自身为焰,将灰雾尽数点燃。
如同他们“乌星倒悬”的标志般,千仞锏的十所伪经狱殿依次排开,大致勾勒出了张开羽翼的轮廓。
两人跟着柳绫行过数座大殿,最终来到了位于最深处的第十转轮殿中。柳绫名义上的父亲,这千仞锏之主——早已恭候多时了。
还未靠近那浩大轮廓,便已能听到奔涌的阵阵水声,漆黑磐石如山般巍立,殷红血瀑磅礴而下,落在一方深潭之中。
就在那红潭之间,悬着一面颅形圆石,柳煞翘腿坐在其上,五指间缠着条白骨长鞭,似笑非笑地望向三人。
虽被柳绫毫不客气地称作“老头”,千仞锏主柳煞却正值壮年。他生得极为俊美,体形瘦削,皮紧骨实,下眼睑稍有青黑,望着像是魔气反噬的先兆。
柳绫身子往旁边一侧,示意两人走上去去,声音没什么好气:“喂,人按你说得带到了。”
柳煞抬起一丝眼皮,双腿岔开坐在黑色座上,懒声吩咐道:“行了,退下。”
说是让柳绫退下,但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愿,而是阴着脸站着一旁,盯着几人动作。
夏知桃率先上去,简略说了来意,正欲进一步阐述时,柳煞挥了挥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荒谬!”
“我千仞锏自是以强唯尊,”柳煞讥讽道,你们“苟延残喘的教派,败于崖山的教主,也不看看你们这狼狈的狗屁模样!有何资格与我谈同盟?”
他凶狠一拍,浩大魔气阵阵激荡开来,震得身后血瀑水花四溅,而柳煞望着两人,肆意道:“可笑!”
“当真是可笑至极!”
张狂一听便不开心了,当机立断地想要上前打架,却被夏知桃拽住手腕,给拦住了动作。
“小狂,别冲动,”夏知桃稳了稳心神,声音微有颤抖,“你还未完全恢复,别与他正面冲突,会伤到自己的。”
张狂怔了片刻,忽然笑了下:“桃桃,不是冲动。”
她轻轻地推开夏知桃,五指搭着对方肩膀,稍微低下点头来,小心翼翼地在额间落下一吻。
张狂动作极轻、极柔,蜻蜓点水便掠过额间,似羽绒尖尖的细软触感,绵绵痒痒地挠在心尖,让夏知桃有些愣住了。
她眉眼微微弯下,乌黑瞳孔中皆是自己的影子,轻声解释道:“我还不至于连他都打不过。”
花瓣纷涌而至,在她手心间聚拢,凝成把锋然长剑来。张狂五指一反,剑锋明晃晃地对着柳煞脖颈,淡声道:“懒得与你废话!”
剑锋猛地一划,浩大灵刃骤然击出,摧枯拉朽般横劈而去,“轰”地砍在血潭之中,一时间血水四溢,纷纷扬扬地好似落了雨。
柳煞身子悬在半空,面色阴沉地望着张狂,厉声呵斥道:“区区崖山阶下囚而已,竟敢对本尊出手,真是好大的胆子!!”
张狂嗤笑一声,她负手而立,仰天望着柳煞,漫不经心道:“我们打一架,若输了便任你差遣,若我赢了的话,你千仞锏便乖乖听知桃吩咐,如何?”
这话说得十足嚣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柳煞额间绷出几道青痕,咬牙切齿道:“你即使侥幸逃出,也不过是漠无声的手下败将而已,真当自己有本事打过我?”
“我这人吧,最是记仇。”
张狂笑了笑,笑意却未及眼底,虚虚地浮于表面,“正道、崖山、漠无声,我都会一个个寻过去,一个个找过去。”
“——谁也别想拦我。”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低烧咳嗽没更新,本来今天想日六的,结果实在是没写完qaq……明天希望能日六,如果不行我就偷偷删了作话,假装没有说过这句话,不愧是我。
第115章 无忌 4
柳煞嗤笑一声, 随他指尖而抬, 浩大血瀑轰鸣作响, 柳绫见状低骂一声,快步拽开了夏知桃。
“死老头, 色厉内茬、外强中干, 有必要吗?”柳绫瞥了眼,不悦道, “怕直说不就好了。”
夏知桃有些没听懂, 她被柳绫拽着手腕, 回头去望两人情形,犹豫道:“这是……”
柳绫啧了声,道:“让你家那个小心点, 不过若她境界恢复了,便当我什么都没说。”
血瀑似被磅礴力量所挤压, 一丝一缕地捻作了线,层层叠叠地缠上柳煞的白骨长鞭。
白骨长鞭好似活了一般, 嘶嘶缠绕上干瘦手臂, 柳煞笑意狰狞, 恣意道:“不过是个丧家之犬, 也配与我叫板——”
他话语戛然而止,只见数道淬然灵弧瞬息而至,白光炙热耀目,“轰”一声砸在柳煞身上,霎时间飞砂走石、血雨漫天, 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张狂收回手,乌发顺着耳际垂落,黑缎般披落肩头,更衬得脖颈细白似玉。
她瞥了眼前方,淡声道:“废话太多。”
方才那一击灵刃声势浩大,直接破了柳煞护体魔气,将他整个人轰到了血瀑之中,连带着漆黑石山也跟着砸出个豁大口子,一副摇摇欲坠之势。
张狂摩挲着细白指尖,指腹下压着嚣动灵力,思忖片刻后,忽然转头喊了句:“知桃,把暮月扔我!”
夏知桃愣了片刻,急忙将暮月剑从腰际解下,长剑铮然出鞘,竭力抛向张狂方向。
剑峰划出一道弯弧,将坠未坠之时,张狂屈指勾了下,花瓣便接上了剑身,稳稳当当地送到她手中。
张狂握着暮月剑,黑靴轻巧踏着片花瓣,与凛风中信手挽了朵剑花出来,不悦地蹙了蹙眉。
她嫌弃道:“太重了,也不锋利,一点儿也不称手,还不如知桃你以前那柄。”
夏知桃:“…………”
她哭笑不得,心想这小孩向自己把暮月要过去,难不成就是想借此机会,嫌弃人家一番么?
好在张狂嫌弃一番后,还是勉勉强强地握紧了剑柄。而下一秒,浑身血泽的柳煞仰冲而至。
白骨长鞭似毒蛇吐信般,一击甩了过来,“哐”地被她用剑格挡住了。
魔气好似寻到目标般,嘶嘶地向张狂袭来,她蹙了蹙眉,收了势暂且向后退了几步。
柳煞被血瀑淋了个湿透,衣袂滴滴答答落着血水,墨发紧贴着面孔,嘶吼道:“去死吧!”
张狂神色如常,身侧灵气四溢,长剑挑起一丝凌冽锋芒,直直挑向柳煞脖颈。
柳煞浑身颤抖,气得额头青筋绷起,握着骨鞭的指节用力得发白,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攻势似狂风暴雨般向张狂压来。
若说张狂凭借先手站了优势,而此时局面便反转过来,她动作被尽数压制、预判,在对方凶猛魔刃之下,甚至有着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夏知桃心猛地一紧,喉咙干哑不已,又懊悔又焦虑,心道就不应该带这小孩来。再怎么也该多带几个人,群体围殴柳煞一人,怎么也不会吃亏吧。
柳绫无意瞥见夏知桃的神色,见对方一副极为忧虑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抱着手臂道:“担心什么。”
“她在等,等一个反击的时机,”柳绫望着两人笑了下,神色难得认真了几分,“没有凌驾对方的实力,便换了种方式,还真是厉害。”
柳绫说得不错,境界方面张狂的确被对方压制着,实战经验也略逊于柳煞,但她足够耐心、足够仔细,一直观察着对方破绽,伺机而动。
骤然之间,长剑轻轻一转,剑锋猛地划过骨鞭节点,顺着一道极细微的裂痕,深深没入白骨之中。
“咔嚓”一声细响,白骨长鞭便应声断裂,化为无数碎块坠落在地,柳煞面色苍白,向后急退了数步。
他踏在血潭原石之上,神色惊愕无比,手腕间还隐隐作痛:“你,你——!!”
张狂独自站着远处,一甩手中长剑,锋尖血泽溅落在地,洇开数道血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