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榕易没回他,深深陷在掌心里的手指绷得很紧。
“虽然我也挺想跟你说的。”阙云柯紧接着说道:“我爸妈以前闹离婚,我爷爷重病需要家属签字,我奶奶当时急着去救我,所以他就没了。”
阙云柯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很大。譬如他爸妈为什么要离婚,他为什么需要去救。这些都像是一串串音符一般绕在梁榕易的耳边,就算是有千万个问题想问,他也不敢再问出口了。
“对不起”梁榕易弱弱的道歉,然后像是怕阙云柯再说出什么话似的赶紧说道:“我这个人坏习惯了,总觉得你接二连三的占我便宜就想报复一下你......”
阙云柯没想到他会道歉,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拙劣的方式遮掩。为了绕来他的告白堵住他即将说出口的话,他毫不在意的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甚至都不在意自己怎么看他,所以自然无须在意这样的影响。
“嗯,我明白了。”阙云柯没再看他,向着车凳侧边靠了靠,双眼闭着也不知是要睡还是仅是避免尴尬。
梁榕易不晃也不唱了,甚至把音乐都关了。身后的车里跟着他带上的设计师和包工头,他本来开开心心的去给老太太整改房子。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甚至有些后悔下这些歌。
阙云柯说了一句之后就没有说过话,梁榕易脑子里反复浮现他说的那些话,接连着想起种种事迹,有些可惜的叹了叹气。
阙云柯本来只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下,毕竟这样尴尬的局面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避开。他也想直接说个明白,清清楚楚说开,大不了不做这个朋友。但隐隐之中又有些后悔,明明可以再等一等。但是再等的结果也无非是这样,不过就是可以多做一段时间的朋友。
阳光透过车窗倾斜地洒在阙云柯身前的挡风玻璃上,映出他一只手挡着的的半边侧脸。
梁榕易借着看路的姿势微微瞥了一眼身边的人,更加加深了内心的决定。
阙云柯想着想着真就睡了过去,白日梦里也是满屋子的黑暗和臭气。画面切切换换之后,他又像是站在了医院昏暗的走廊里。奶奶拉着他一起等爷爷做手术,本来不是什么大手术,但由于爷爷凝血功能差,他和奶奶都有些着急。再之后是他听到爷爷抱怨说姚杉和阙澜怎么都不来,如果见不着了得多遗憾。
许是冥冥之中有所感,他那一向不信鬼神专研科学的爷爷却坚持着要一家团圆。
阙云柯一听就赶紧跑出了医院,他要做的是把姚杉和阙澜叫过来,哪怕是装也要让他们装作一家团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外公最后说的话很可怕,他跑出医院的步伐也摇摇晃晃。
再之后,他像是跑出了医院的大门口,又像是听到了女人的嘶吼声,而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哟,晚安安~
最近沉迷于做手账,买了超多的胶带,有没有会玩的带带我~
第32章 情面
那是秋天, 广阔的田野上,终于结穗的稻子开着金灿灿的小花。阙云柯再醒来已经是日头西去,暗光流动。恍惚之中,他听到身边有人在打电话, 他奶奶的声音隔着冰冷的机器传了过来, 她让人别伤害他。怎么都可以。
阙云柯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油桶上, 身边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他曾在他爸爸阙澜的生日会上见过。
在那之前, 他一直是被亲人护着的孩子,就连去上个钢琴课也是有人接送的, 他从来没怀疑过父母对自己的爱。但他又不得不怀疑, 父母彼此的爱是否够牢靠。十五岁的阙云柯想:“大概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是靠不住的,父母子女尚且还能置之生死之外,更何况是那需要孩子绑着的爱情。”
那个女人是真的有些疯癫, 她看着阙云柯不断的喃喃自语说阙澜明明是喜欢她的, 但前提是没有姚杉和他。
阙云柯看着她那样子只觉得害怕, 但又在下一秒看见她去拉开破旧铁窗的窗户, 夕阳的余晖瞬时扫了进来,照在她半边的侧脸上。他看见她闭上了眼睛,满脸的泪光。
那一刻, 阙云柯突然就觉得活着也没啥意思。众生皆苦,谁都无辜又谁也不无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阙云柯因为口渴而不断的调动舌头动作而换取短暂的舒适。但他是缺水, 最终的办法也只能等。等着等着,他又晕了过去。恍惚之中,他又听到电话里她奶奶的声音,几乎是带着请求的说她同意一切要求。
从头到尾, 他没听到半点父母的风声。
阙云柯那时候还小,对死亡的概念也很模糊。在废旧水泥厂里没有想过的死亡发生在他回家之后,他的爷爷死于大出血。医生需要家属签协议,但他们的父母为了彼此不相见,竟然谁都没来医院。可笑的是最后他的爷爷也并非是死于没有签协议,而是得知经过之后情绪波动太大导致大出血抢救无效。
一旦承受住生命的重量,再轻微的事情都像是系了千斤顶。阙云柯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瞒着他。他看着奶奶越发的憔悴,父母几乎是一天下跪数次的祈求原谅。一切的反常都显得很正常,终于,在这些蛛丝马迹里他猜到了一切。
说来也不怪他的父母,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小手术,知道自己父亲身体硬朗,也一致都以为这只是长辈给他们创造的复合的机会。那时候的他们,显然是不需要的。但他们没想到,阙云柯会去找他们,会遇到等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爷爷?”阙云柯突然惊醒,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的动作并不大,但对于频频偷看他的梁榕易来说,却像是即将被抓包的小偷一样忐忑。
“怎么了?”梁榕易假意咳嗽了两声,眼神一刻也不敢落在阙云柯身上。
“学长,我好渴。”阙云柯好半响才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眼里带着刚睡醒的懒意和星星点点的水光。
梁榕易没来由的就觉得心都颤了一下,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了几下。
“你......”他本想说你刚开的那苏打水喝一点啊,但最终只是默默的去后座拿了保温杯。
保温杯里的水是阙云柯早上灌的,自打他讹上梁榕易之后,梁榕易的生活习惯也跟着好了不少。
“唔......”梁榕易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快速打开水递给了他,但他没有接,反而是就着梁榕易的手喝水。
许是保温杯在梁榕易手中握不稳的原因,他吞咽的动作有些快,嘴巴没包住的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径直滑到了脖子里去。
阙云柯就着他的手喝了好几口,然后伸出舌头怼了一下杯口。梁榕易感受到杯子的力度都倾向在手中才反应过来,他默默的移开目光,直到后方车辆频频鸣笛才反应过来重新发动车子。
梁榕易脑袋里不受控制的重复播放阙云柯收缩舌头的那个动作,那一小块粉色的舌头几乎是要占据他本就不太空阔的脑袋。他越想越觉得呼吸紧促,心理隐隐的有些蠢蠢欲动。
“傻逼,睡过头了吧。”
后方的黑色迈巴赫并排行至他们旁边,穿着大红防风衣的男孩儿伸出右手对着梁榕易比了个中指。随着他的动作,他右手手腕上的佛珠适时露了出来,并发生一连串的声响。
梁榕易那叫一个气急,正准备开车撞过去一泄心头之火,就听到迈巴赫副驾驶上的男孩儿吼道:“姓江的你疯了,你他妈未成年开车还敢这么猖狂,是想被抓吗?”
“未成年?”梁榕易一听乐了,赶紧换挡开着车直追前面加速驶出去的车辆。他边追边喊道:“小朋友等等我,给个机会,我好报警啊。”
前面的迈巴赫一听开的更快了,但梁榕易的路虎揽胜也不是省油的车,时刻紧跟其后。
“看看看,我说去图书馆背背单词,你非要出来折腾......”副驾驶位上的男孩儿还在抱怨,驾驶位上开车的一边加速一边哄道:“单词单词,别天天就知道单词,出来透透气嘛......”
“艹......”驾驶位上的男孩对着车窗吼道:“朋友,你车屁股着火了。”
梁榕易下意识的减慢速度回头一看,黑色的迈巴赫已经扬长而去。
“......”
“现在小孩子怎么这么......”梁榕易趁机歪头看了阙云柯一眼,气氛又尴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