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也应该是个厚镜底的书呆子才对。
韩深无意看到陈尘书桌上的试卷:“你,把我试卷从17考场拿出来了?”
当时陈尘是想给他道个歉来着,不过去了之后见韩深早已经交答题卡走了,只拿到这张试卷。
韩深脸色微妙:“你好变态啊。”
陈尘:“……”
自己的试卷被他翻来覆去盯,这不变态吗?
“……吃晚饭了吗?”陈尘放弃地转移了话题。
“没。”
“我给你煮点东西。”
“那我先洗澡。”
韩深从浴室出来时,陈尘还在厨房忙活,闲的无聊去了顶楼的天台小花园。
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出模糊的草木阴影,韩深打开手机电筒扫了一圈,当季的花开得正好,葡萄缠架,壁虎垂下半面墙,小小的一方沃土培养了数不清种类的花草。
转向另一边。
粉刷过的白墙画着很大一幅画,碧蓝的天空,绿色的山峦,一男一女牵着一个小男孩在草坪上放风筝。
画工非常拙劣,像是小朋友在爸妈陪伴下完成的。
颜色由水彩笔涂抹,褪色严重,但保存得还算完好。
韩深往前走了两步,楼梯响起脚步声。
“啪嗒”一声,天台明亮如白昼。
陈尘从阴影中走出来:“这是我的秘密花园。”
韩深:“不能进吗?”
陈尘笑了笑:“可以。”转过身四下打量:“看到什么了?哦,这个。”
他走到墙画面前,看也没看一眼,从上至下拉出一块遮阳板布,垂下四面扣住。
一系列操作让韩深没太看明白。
陈尘转身,露出微笑:“给你三秒钟,忘掉刚才看见的东西,三,二,一——”
如果按照平常,韩深一句“傻逼”已经骂出口了。
但这时,看陈尘脸色明明挺平静,透出的意思分明是“你侵犯到了我的空间”,挺尴尬,点了点头:“已经忘记了。”
“我就喜欢你这种懂事的小孩。”
陈尘给花园入口落了锁。
下楼,陈尘走在他前面,一直没说话,韩深总觉得哪里不对,半晌才想出个类似的描述。
在家里的陈尘跟在学校的陈尘好像有两副面孔。
有些沉默,有些难以亲近。
对家里的照看也有一种冷峻的执拗,好像提防韩深会随时翻出一具藏匿许久的尸体。
韩深驱散脑中的念头。
他穿着陈尘的一件青草色的T恤,坐上餐桌,陈尘端出刚才炖好的牛肉:“晚上炖的,现在热好了给你吃,介意吗?”
韩深拿起筷子,往碗里夹牛肉,笋片和萝卜。
凌晨十二点多,陈尘打开电视没看见什么有趣的节目,倒是重播了一条中秋团圆的新闻。
窗外的潮意很重,陈尘探身捞了一把:“要下雨了。”
韩深吃到一片辣椒,辣得甩了下筷子,身边很快递来一瓶草莓牛奶。
韩深吃完后,陈尘上来收拾筷子和碗去了厨房。
韩深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上前到厨房门口看他洗,隔了会儿问:“你一个人住多久了?”
陈尘没回头:“中考之后。”
对上了。
你那时疯狂搞竞赛是想分散心思?还是想跟你妈妈证明什么?
韩深有点想问,但低头看了会瓷砖,还是没问出口。
他不喜欢缠着别人问东问西,尤其对陈尘,莫名有种预感。
不问是最大的礼貌。
他刚回到沙发坐下,手机又响了。韩深本来一直没打开,这时候才看到沈岚的电话。
她去外地看厂子,现在才闲下来,想起是中秋节于是给家里佣人打了个电话,问韩深一个人在家吃饭过节,有没有发脾气。结果佣人说,少爷昨晚上就没回家了。
她给韩深打了这几次才打通,声音焦急:“你干嘛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韩深看表:“凌晨一点,你看看时间。”
沈岚问:“你在哪儿?”
“同学家里。”
“同学?”沈岚完全不信,“你别是在外面鬼混,找借口。”
韩深抬了抬手机,陈尘立刻说话:“阿姨,韩深现在在我家,我是他同桌。”
沈岚口无遮拦,一听这声音,总感觉没对劲:“哪个同桌,上次一起砸校长室那个同桌吗?”
韩深:“……”
已经猜到沈岚下几句要讲什么,很快挂了电话。果然,微信里沈岚回过味来,不断发“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看他长得好就把持不住自己”的劝告。
微信里有很多条闫鑫和谢之航的消息。
【清尘公子: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想否定你在乐队的存在,或者故意把你挤出去。席闻挺可怜,我们想帮你缓和缓和跟他的关系。】
【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祖宗,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清尘公子:这事我们做的不对,本来应该先跟你商量,但考虑到你很少回来,我们就钻了个空子……】
【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祖宗,我心给你,命都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接电话吧求你了……】
韩深关了手机,陈尘收拾干净过来:“挺无聊的啊,现在想睡觉吗?”
“完全不想睡。”
“我也不想睡。”
陈尘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月饼,揭开放桌上:“唱首歌吧,歌王。”
韩深挺丧的,懒得开口:“白嫖?”
“微信转你1000,你唱首《明月几时有》。”
韩深拿手机在掌中转着:“不了,我微信转你2000,你唱首歌。”
陈尘笑了两声。
确实挺懒,现在被嘲讽都懒得还击:“对不起,我卖身不卖艺。”
静静地坐了一会,没说话。
陈尘还是站起身:“睡觉吧,明天还得上课,我给你准备客房。”
“我睡沙发。”韩深有心理洁癖,不愿意碰陌生人睡过的床。
陈尘看着他,指骨抓了下头发:“让你睡沙发怎么行呢?有损我面面俱到、八面玲珑的待客礼仪。”
韩深:“……”
陈尘也笑了:“要不然你睡我的床,我去睡客房。”
莫名的,韩深倒没觉得很排斥这个建议。
韩深躺在陈尘的床上。被子挺软的,枕头也香,是他身上常年的那种舒服干净的味道,空调温度开的挺低,陈尘在门口站了会儿,看他差不多躺好了,说:“晚安。”
关灯关门。
今天跟做梦似的,韩深翻来覆去半晌没睡着,耳朵被耳钉磕的挺难受。
他摸黑取下来,一颗没捏稳,好像滚到床底下去了。
烦。
韩深打开手机电筒往床底下照,发现耳钉滚到床头柜背后,静了一会,下床趿着拖鞋给柜子微微挪了一道缝。
灯光照进去时,韩深也看到了被床头柜挡着的两个字。
锐物一笔一划刻下,刻的很深,深到墙面内的红砖都看见了,像两挂鲜红的血。
——妈妈。
操啊……
这字还很稚嫩,跟陈尘现在头角峥嵘的字迹没得比,积满灰尘,应该很久没打开过了。
韩深感觉浑身的血往头上冲,好像看到恐怖片中最恐怖的画面。
他给床头柜重新挪回去,挡住了这两个字。
韩深睡着之后做了个贼恐怖的梦,梦见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蹲在床头,长得特别漂亮,大眼睛,粉嫩的嘴巴,但满脸幽怨,正不断地拿刀锯床头架,一边复读机一样叫:“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天色已经大亮。
陈尘从客房起床敲隔壁的门,没听见动静,说了声:“那我先进来了。”
床上空无一人。
下楼,才看见韩深躺在沙发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衣服,双目紧闭。
但当他走近那一瞬间,韩深睁开眼看见他,往后退了一点。
陈尘:“你怎么……”
韩深又往后挪了一点。
陈尘:“……”
作者有话要说:韩深:害怕.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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