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鸣撑着把伞,在坑坑洼洼里走得很是小心,他想弄清楚这个每天耽误他韩哥学习的狐狸精是谁,所以见他出校门便跟了上来。被伞遮着,也看不清这狐狸精啥模样,背影还挺高挑挺拔。
然后两人一起进了这巷子,章鸣本来打算在入口堵个正着,没耐心了,所以直接进来喊人。
光线暗,俩人影叠着他还是看清楚了,摸出手机开了电筒直接照过去。
一句“还没完?!”硬生生咽了下去。
俩帅哥,在某不为人知的角落尽情接吻,画面本来很美好。但被这手电筒照的,跟深夜嫖.娼被抓,蹲在墙头被光照来照去差不多。
日你爹。
韩深皱眉,抬起视线,想看看是他妈哪个畜生,就见章鸣瞠目结舌,视线先落在他身上,然后落在旁边捡伞的陈尘。
章鸣嗓子里发出一阵奇异的响声,最后,全部注意力都放陈尘身上了。
空气中安静下来。
陈尘不知道说什么好,朝章鸣笑了笑。
章鸣难以置信:“尘哥?”
陈尘觉得这时候暴露不合适,收敛了神色,否认说:“不不不,我不是陈尘,我叫陈小土。”
韩深:“……”
章鸣:“……”
空气中又静了半晌。
“我操!”章鸣突然喊了一声,丢下伞地动山摇地跑过来,猛的抱着陈尘,嗓子里滑出哭腔。
陈尘静了静,真的没办法,拍拍他肩膀:“是不是男人?”
“我怎么不是男人了!”为了证明自己,章鸣猛地握拳砸陈尘胸口,“我是不是男人!我是不是!”
这几下给陈尘砸惘然了,想笑着安抚猛男的情绪,但他妈真的很痛,还没说话,韩深一把拽住章鸣肩膀直接给他掀了出去。
“下手不会轻点?!”
陈尘制止争端:“我没事,不疼。”
章鸣咬着下唇,极尽哽咽,陈尘真笑了:“没事,我这不还在吗。”
章鸣嘤嘤嘤。
“没事了。”陈尘声音低下来。
他其实没做好准备跟附中的朋友们见面。
牵挂他的人越多,他越无可奈何。
韩深还没怎么着,就见章鸣树袋熊似的挂陈尘肩头,嘤嘤其鸣,一刻也不撒手,走路都得陈尘牵着他才肯走。
你妈的。
“尘哥,你不是在国外吗?”
陈尘看韩深:“没去,担心韩深跟人跑了,不敢去太远的地方。”
章鸣控诉:“你都没担心过我们,是不是兄弟?!”
“也担心,也担心。”陈尘说的情真意切。
“那你什么时候回附中?”章鸣逐渐被他安慰的情绪稳定。
大街上人来人往,虽然他安定下来了,但毫不觉得这样黏着有何不妥。继续挂陈尘身上。
陈尘被这180斤的厚重身躯压着,脊梁微微往下弯,但也没推,声音非常宠溺:“最近有点事,再等等,我就回来了。”
章鸣笑嘻嘻地将胳膊勾的更紧:“那太好了。尘哥我跟你说啊,我最近在练腹肌,感觉成效显著,你有没有感觉我瘦了——”
韩深走在背后,一言不发,半晌,声音几乎从齿间挤出:“还不松手?”
章鸣感觉背后一股凉意,回头,韩深重复:“还不松?”
章鸣低头看了看自己跟陈尘十指相扣的手。
“怎么了啊,不就拉个手——至不至于至不至于?”
“……”
陈尘松的很快,章鸣意犹未尽缠着陈尘说话,不过被韩深看得略为有点发憷。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连男朋友跟兄弟拉个手都吃醋吧?
校门口分手,章鸣准备回寝室了:“尘哥,我还算好的,要是李斐看见你,肯定得哭。小顾也得哭,明天我跟大家说一声,高兴高兴。”
陈尘本来想叮嘱他,暂时别告诉他们自己没走,但见章鸣喜出望外,话在唇边停了下来。
“好,但我回来的时间还不确定。”
“没事,我们就等你。”
“好的。”
陈尘垂着目光,唇角的弧度若有若无,但被橙黄的灯光晕染着,清晰又明净。
韩深看了看他:“我也回去了。”
“嗯,回去吧。”
韩深走了一段回头,陈尘还站在校门口,若有所思地张望。
韩深有点想回去,问他,为什么所有人都期待着你,而你还是不回来?
你到底被什么东西拖住了?陈尘。
***
周天只有半天假期,放学后韩深完全没休息,直接打车去了市南。
不过去了后发现陈尘没在家。
发消息问,陈尘在市图书馆看书,马上回来。
韩深现在才觉得饿,洗了个水果,到床上躺下了。
全是陈尘身上的味道。
说白了,韩深知道自己来这儿就是跟他做的,但一会都忍不了。
等陈尘的间隙,韩深随手拿了本床头的书,翻看起来。陈尘看的书他一般都没兴趣,要么纯文学,要么纯科学,他翻翻打发时间而已。
不过陈尘似乎看得挺认真,还做了不少笔记。
在兴趣爱好方面,韩深跟他绝对有隔阂。
合上书扔掉,重新翻了另外几本,也没兴趣。不过看到作者时韩深怔了下。
庄梁。
一翻,这十几本书,作者全是庄梁。
死忠粉?
韩深翻到小说扉页,打印着庄梁的照片,一张略为褪色的上世纪照片,少女,穿学生服,头发垂至耳侧,模样非常漂亮。
越看越眼熟。
韩深想了想,这张脸跟陈尘的眉眼开始重合了。
上次跟庄念莺见面其实是去年,跟陈尘第一次闯祸,而那时候她已经瘦削苍老得丧失了大部分美态。
这张照片,年轻的女孩真的很美。
只有她,才能生出陈尘的模样。
重新翻开书,在韩深印象里庄念莺是个略为陈旧的教授,不可避免带上严谨迂腐的印象,但单看文字,非常的灵动纤巧,波谲云诡。
有一本似乎是记录册,名叫《栖枝》。
翻开第一页是张婴儿的照片,底下写着文字。
-宝贝,你的到来,是上苍赐予爸妈的春天。
这本书似乎单纯是个人印刷的纪念物,没标价,没书号,但每一页的图片和文字都非常温柔,隽美,深情。
-这是你第一次松开妈妈的手走路,但我已经想到你长大了会离开我,开始难过了。
-无论你去何方,面目如何,妈妈永远是你不倒的栖枝。
韩深翻开另一本。
庄念莺的文风发生了变化,从少女时的轻盈,到婚后的温柔,再到现在的阴冷决绝。
三页,讲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古时候,一位女人成亲后怀孕时,见丈夫欲求不满开始纳娶妻妾,倍感厌恶,于是杀了丈夫逃出大宅门,到客栈里沦为了洗碗工。洗着碗,肚子里丈夫的孩子出生了。女人将孩子勒死,用一种极具暴力美学的方式,重新戴上贞操带,宣布自己洁净无暇。
字里行间,有句话被划了黑线。
“她认为,脐带的另一端通向罪恶。”
“女人从孕育生命起,她便被腹中吸去骨肉,逐渐化成人皮。”
韩深扔了书,不想再往下看了,取出手机搜庄梁。什么作家,专业名词,他不看。反正词条总结她大部分作品有杀子情节,文笔极冷,宣泄意味更浓,但也算独树一帜。
韩深重新躺回床上,四肢好像被石头重重压着,无力,疲惫。
每个故事做着记号,陈尘应该都看了。
这两个月,他就在这间屋里,独自翻看母亲的遗作。
这些东西,太沉重了。
韩深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从来没触碰到过陈尘的心底,他真正的想法。
他的心里,到底是光明刺穿黑暗,还是黑暗吞噬光明。
***
陈尘推门进来,见韩深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不过刚放下手里的书,声响不大却让韩深撑起了身,应该一开始就没睡着:“哥哥,回来了。”
这一声挠的陈尘心口发软,刚坐下,韩深抱着他在唇角亲了口:“做不做?”
出乎意料的热情,陈尘没当真,问起别的:“吃饭了没?刚才打算给你点外卖,问你,没回消息。”
韩深避开话题,温热的气息靠过去,舔了舔他耳朵:“哥哥,操.我。”
“……”
平时两人对这事虽然感兴趣,但基本是顺理成章,今天冒进的过分,韩深也勾人的急切。陈尘感觉不对劲儿,忍着被撩拨的喑哑:“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