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真是个实验室。”宁谷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和厌恶。
“实验室可以做很多事,没有实验室是不行的,”连川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就看是做什么了。”
宁谷看了他一眼:“反正我对实验室没有好印象,你觉得这个实验室是做什么的?”
“看不出来,”连川走到一个固定架旁边,看到底部有很厚的一层黑色的东西,“这个有点儿像……”
他伸手按了按,又捏了一些在手里搓了搓。
“像什么?”宁谷也伸手摸了一下,“像泥土?”
连川看了他一眼:“是的。”
“叶希那个世界里满地都是。”宁谷说。
“现在主城实验室里也有,很少,”连川说,“培养少量植物。”
“这个规模……”宁谷看了看四周,“是不是以前的主城还想要有绿色的那些树啊草啊还有花?”
“大概吧,”连川突然有些感慨,“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最后我们连人工星空都要关掉。”
“有人!”宁谷绕到一个架子后面,突然喊了一声。
连川在他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到了他身边,接着就被宁谷的金色光芒裹住了。
“裹你自己。”连川说。
他看到了宁谷视线的方向,有一张桌子,桌后有一张宽大的椅子。
椅子上有一个人。
确切说,应该是一个躯体。
连川确定这个“人”没有生命。
“喂!”宁谷脚下的银色光束开始向桌子那边延伸而去,他底气很足地跟桌子后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连川走了过去。
距离近了之后,他能看到,这可能连个躯体都称不上了。
这是一套已经非常陈旧了的防护服,但似乎还算是完整。
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已经干瘪发黑,大部分都碎成渣了的人。
“死了?”宁谷跟了过来。
“死了很久了。”连川走过去,犹豫了一下,伸手把防护服的头盔拿了下来。
随着头盔被拿开,一股不知道封存了多久的气体裹着黑灰从领口处腾了出来。
“啊——”宁谷往后退了两步,手拼命扇着。
防护服里已经碎得差不多了的人,瞬间变成了黑色的粉末。
“我好像吸到他的灰了,”宁谷皱着眉,“这倒霉蛋是谁……”
连川没说话,他看到了防护服手套的位置有一根尖头的金属条,于是伸手在桌上摸了一把。
厚厚的灰尘之下,他摸到了桌上有字。
“写了什么?”宁谷好奇地凑了上来。
两个人也顾不上灰尘,一起用胳膊把桌上的浮尘都扫开了。
一片腾起的灰里,他们看到桌上有两行字。
“不知道看到我的人会是谁,但是至少你还活着,”连川用手摸着这两行字,字刻得很深,桌子是金属的,要刻出这样的力度,这个人估计不是普通人,应该是个实验体,“我诞生于所有人消失之后……”
“什么意思?”宁谷问。
“撤走的时候这个实验室应该还在运行,这是个在撤离之后才被‘生产’出来的实验体,”连川简单猜测了一下,看着后面的字,“我接收到的信息已经无法传递,毁灭是必然的结局,漫长而绝望。”
连川念完之后看了宁谷一眼。
“没了?”宁谷问。
“没了。”连川说。
“他为什么无法传递了?”宁谷说,“主城也不是一开始就退到现在的位置,走也能走过去吧?”
“他可能有什么缺陷,”连川看了看防护服,“无法传递的意思可能是他根本活不了多久,正常实验体不需要防护服。”
“可惜了,”宁谷过了很长时间才叹了一口气,“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世界没有毁灭……带着绝望死掉,真可怕。”
连川没有说话,只是张开了胳膊。
“嗯?”宁谷看着他。
连川还是不说话。
宁谷也没再问,过去搂住了他:“别怕。”
“我没怕。”连川说。
“那你是要安慰我?”宁谷转脸看着他。
“就是想抱一下,”连川说,“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多话。”
“我嘴唇不够软,多说点话滋润一下。”宁谷说。
连川笑了起来:“太记仇了。”
“小时候地王骗走我一颗扣子,我记到现在。”宁谷说,“他要在我面前,我现在还能为这颗扣子揍他。”
连川看着他,往前凑了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第100章
“我嘴唇现在才是真的有点儿干呢。”宁谷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没有。”连川说。
“是么?”宁谷犹豫了一下, 也凑过去在连川唇上亲了亲,“你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么?”
“……你要告诉我吗?”连川问。
“正常没人不知道吧,”宁谷往后仰了仰, 看着他, “还是你这个大BUG真的不是人。”
连川笑了笑。
“我小时候偷看琪姐姐约会, 被她从一号庇护所打到三号庇护所,”宁谷一边说一边凑到连川唇边又亲了亲,“鼻青脸肿。”
“这么惨么,”连川笑着说, “雷豫和春三都当着我面亲吻。”
“我们旅行者没这么腻乎,”宁谷想了想, “主城的人真是弱。”
“这什么逻辑?”连川的唇落在他嘴角, 没有移开。
“不知道。”宁谷抱住了他,用力回吻了他一下,整个人都在用劲, 非常豪迈,非常旅行者。
连川扶了一把旁边的一个铁架子。
铁架子比起这个实验室的结构,谈不上有多结实,震动之下,顶层的吊着的一个框架断裂, 砸了下来。
连川肯定能让两个人躲开, 但他没有动。
宁谷也没有动。
脚下迸出的银色光束猛地卷起,在两人上方合拢。
接着金光泛出,坠落的架子像是被定格,停在了半空的金光里。
“探测结果出来了吗?”陈飞走进实验室。
“还没有,只还有最后三个通道了,”春三手指撑着额角, 皱着眉,“我不太乐观,最有可能有熔火储备的几个通道都是空的,这三个怕是也没有什么希望。”
“顺着清道夫的裂缝呢?”陈飞问。
“已经在试了,但现在能测到的很多是切断了我们之前的熔火通路的裂缝,里面有少量熔火,”春三轻轻叹了口气,“看看连川他们能不能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吧,最早主城不用熔火作为主能源,外围荒原上应该会有我们没有探测到的储备。”
“可是要大量使用,要怎么运回来,也是个问题。”陈飞也叹了口气。
“还有时间,”春三说,“三年五年时间,集合所有技术和人力,生产设备,架设通道……这个过程中也许又会发现新的能源。”
“你很乐观嘛。”陈飞笑了笑。
“最难的一战都已经过去了,有什么理由不乐观?”春三说,“不过你和苏总领应该没有这么乐观。”
“嗯,”陈飞点了点头,“在最终解决能源问题之前,我们不可能乐观,这一战之后,很难再用以前的方式管理老百姓,太多人体验过肆无忌惮,太多人经历了背水一战,回不到从前了。”
“是啊,还有旅行者和蝙蝠,不稳定的因素太多,需要很长时间。”春三说。
“领导者不可能做到公平,但现在活下来的人,已经知道什么是反抗,并且在这样的情况下领悟的反抗,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理想中的统治,还有很远的距离。”陈飞声音低了下去。
春三没有说话。
“我先走了,一会儿苏总领和团长他们要碰头,我和雷豫一起过去,”陈飞看了看屏幕,“你先忙着。”
“九翼不参加会议吗?”春三问。
“他连主城都不想进,”陈飞说,“他只要黑铁荒原失途谷那一部分……具体今后的合作和管理,我私下再跟他谈。”
春三光是听着陈飞这么随便几句,就已经感觉到了疲倦。
“有一个设想,从第一次看到E的傀儡大军时,就有这个想法了,”陈飞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看着春三,“但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为什么想跟我提?”春三回头。
“你是技术人员,没有太多别的利益权衡。”陈飞说。
“嗯?”春三看着他。
“团长跟我大概解释过傀儡的状态,”陈飞说,“进入最后的傀儡阶段之前,是处于某种停滞,就像是意识永远停在了时间的某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