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75)

钱娇娘本是要与清雅回房,一听这话猛地转过头。

邢慕铮却脸色平静,“他们现在在哪?”

“都在衙门里!谢知州听说是您的表亲,十分重视,现下马夫与表少爷表小姐的尸体都在衙门,谢知州还审问了马夫。”

邢慕铮道:“你带两个人去把马夫接出来,再找个地方把尸体随便埋了便是。”

丁张心头暗惊,这话的意思,是把人丢荒郊野岭呀!“那姨老爷姨太太的骨灰……”

“就跟他儿子女儿一起埋了就行了。”让他们入了土,已算他仁至义尽了。

丁张纵然肚子里有千万个疑问,也不敢多问出来,领了命便退了下去。

邢慕铮扭头,见钱娇娘直直地盯着他,他走过去,淡淡留下一句“斩草须除根”,便走了。

钱娇娘原以为自己已算心狠,但邢慕铮更是手辣。

钱娇娘呆滞半晌,扭头苦着脸对清雅道:“怎么办,我可能打不过侯爷。”

***

为一句“打不过侯爷”的话,清雅笑了一路,她笑钱娇娘太不自量力,以为自己是那侠女还要与行武出身的邢慕铮一决高下。钱娇娘郁闷与她解释他们这的话,打不过就是斗不过的意思,清雅也不听,只顾着笑。

二人一路笑闹回小院,才至墙角,就听院中传出一声凶狠狗叫,“汪!”

两人面面相觑,她们院子里可没养狗,怎会有狗叫声?钱娇娘推门进了院子,只见一个府中原来看门的朱兆正背对着她们对着大笼子里喝:“叫什么叫!再叫小爷就把你的牙打喽。就你这副丑样,还能成了咱们侯府的狗,这是你狗生的荣耀,你给我老实点知道么,保管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朱兆,你在那嘀咕什么呢,这儿是住人的院子,你把狗笼子拿进来做什么。”清雅扬声道。

朱兆一听声音立刻转过了身,对着两人点头哈腰,“夫人,清雅姑娘!小的给夫人请安!”

钱娇娘已是懒得纠正了,“你在这儿……干嘛?”钱娇娘的声音停了一下,因为她看见笼子里的小狗。虽然那狗好似洗了澡露出白毛,但那左眼窝黑洞洞的,皮毛仍有一块没一块,分明就是那来福客栈前的野狗。

朱兆顺着钱娇娘的视线,扭头看了狗一眼,笑着说道:“夫人,侯爷说您喜欢这狗儿,就让人捉了送了回来,叫小的们调教调教给您作个伴。小的喂了这几日,瞧这狗老实,不咬人,只是特怕人,一瞧见人就狗模狗样地凶,要么就不理人。”朱兆越说心越虚,侯爷这架势,颇有些讨好夫人的意思。只是夫人若是喜欢狗,侯爷怎不寻两只时下太太小姐们最喜爱的京巴种,反而直接将这丑狗让捉了来,这夫人能喜欢么?

清雅也认出了那独眼狗,她听了朱兆的话,哈哈大笑,“哎哟,我的个祖宗!侯爷可真是个实诚人!”她可从未见过,给女子送礼物,是送一只野狗的,还是一只残废了的野狗!这男子心里头都是怎么样的?还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也太乱来了罢!

钱娇娘傻傻瞪着那独眼狗,独眼狗站在笼子里,一只黑溜溜的眼也盯着她,呲着牙咧着嘴,毛根根竖着。钱娇娘回过神来,皱眉道:“谁要这丑狗,拿走拿走!”

朱兆早猜到了钱娇娘会这般说,谁能稀罕养这丑狗!但好歹是侯爷的命令,他这拿出去岂不是打了侯爷的脸,朱兆腆着笑道:“夫人,这狗虽丑,好歹是侯爷一片心意,您看……并且这狗这般可怜,若是放出去了多半嘎嘣儿就死了,侯爷许是看夫人可怜它,才将它带回来。夫人您心肠最是软的,小的们都知道!”

钱娇娘沉默一会,瞪他道:“你这么能说会道,怎么不去唱戏?”

钱娇娘径直进了屋子,没说留也没说不留,朱兆机灵得很,知道她这是留下了,对着清雅嘻嘻一笑,“清雅姑娘,小的晚些再送狗食来,您替夫人多费点心,只当可怜这狗。”

清雅道:“知道了,你忙你的去罢。”

第九十六章

朱兆走后,清雅多看一眼笼里的狗,它仍满是戒备地盯着她,清雅才走近一步,它就狂吠不止。清雅虽可怜它,但也怕它咬她,只得打消了替它开笼子的心。

邢平淳喂了小马回来,一眼就看见笼里的狗,他新鲜地跑过去绕着笼子走了一圈,“好可怜的狗!”

独眼狗还不等邢平淳到跟前就已经吃力站起来,冲着邢平淳大声叫。不过邢平淳胆子大,一点儿也不怕。反而还去逗它。

钱娇娘洗去一身风尘,包着头发提着水桶出来浇田地。邢平淳问道:“娘,这狗是哪来的?”

钱娇娘看也不看,“路上捡的。”

“啊?那咱们能吃它么?”

厢房里扑哧一笑,清雅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丑儿,你方才不是还说狗儿可怜,怎么一眨眼就要吃它?”

邢平淳挠挠脑袋,“清雅姐姐,狗肉可香了!”

钱娇娘放下桶,才发现菜地已经有人浇过水了,“你要是打它的主意,我先把你炖了吃了。锅里有热水,赶紧去洗澡去。”

邢平淳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子。

清雅掸着窗台的细灰,问钱娇娘:“丑儿这孩子看死了人就伤心得不得了,只是对兔啊狗啊什么的又一点也不心软,这是什么道理?”

“这事儿怨我。”钱娇娘左右看看,似是在找东西,“他是饿怕了,因此看什么都想着吃。”

清雅唇边笑意淡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钱娇娘寻了一圈没找着要找的东西,进屋了一趟,拿了个缺角的瓷碗出来,装了些水,走到狗笼子跟前。独眼狗似是叫累了,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发着低低的呜呜声。钱娇娘打开笼门,将装水的碗放了进去。独眼狗看也不看一眼,只盯着钱娇娘。

钱娇娘蹲在那儿与狗儿对视。

清雅扬声道:“朱兆说一会送狗食来,你别挨它太近了,被它咬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钱娇娘应了一声,依旧没动。

等清雅打屋里出来,钱娇娘还在狗笼子前蹲着。她不说话也不去逗它,就是蹲在前边瞅它。清雅站在门前看了半晌,喃喃说道:“这怕不是病急乱投医,是投其所好。”

反正不论哪样,钱娇娘向清雅解释了何谓“心口不一”,嘴里嫌弃那独眼狗嫌弃得很,可每日的喂食喂水都是她亲力亲为,朱兆说小狗吃食吃得少,只有饿狠了才吃那么一点,钱娇娘就变着法儿整食给它吃,还四处寻些零嘴给它吃。看哪样它忍不住多吃了些,隔天她就买来一包来喂它。天气渐渐凉了,钱娇娘把原先邢慕铮住的西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腾出来给狗住,为它专门做了个狗窝,包了个狗垫子,甚至还在边边角角绣了花,比人垫的还金贵。饶是如此,独眼狗仍不理人,不是缩在墙角里,就是躲在床底下。

钱娇娘每日都去陪它,不摸它,不说话,只拿它爱吃的零嘴引它,独眼小狗一开始只是看着,后来偶尔会从钱娇娘手里舔走零嘴,渐渐地,它敢在钱娇娘脚边吃东西了。只是一见其他人来,它仍立马瘸着腿躲得远远的。

一日它让钱娇娘抱了一小会,钱娇娘高兴了一整天。

清雅很佩服她,因为这狗儿只亲近她一个人,她与丑儿也想接近那独眼狗,可那狗就是不理他们。

钱娇娘道:“它心里跟明镜似的。”

清雅瞟她,“你难不成说我跟丑儿都不是真心待它?”

钱娇娘笑了,“不是那意思。”

邢平淳为此还吃了醋,觉着他娘待那狗比待她儿子还要好。

邢慕铮给钱娇娘送来这狗,按理如此得她欢心,他顺势多来面前露个脸邀个功才是正理,只是邢慕铮只在家里待了一日,好似家里的椅子有刺般,第二日又不知道去了何处,一连半月也不见人。只是临走前似是交待了阿大王勇,若是钱娇娘又离了府跑去嫁人,他们就提头来见。

钱娇娘想明白了,她不能跟邢慕铮硬碰硬。她与他终究是打了骨头连着筋。他们之间有一个丑儿。其实现在想来,她一时冲动去衙门击鼓,万一真与邢慕铮撕破了脸,亦或邢慕铮真获了罪,总会累及丑儿。反正她有口谕在身,邢慕铮总有一天得放她离开。当下她忙着照顾独眼狗,陪陪丑儿,学字又绣花,日子竟很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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