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长和洪泰也顺着视线看向钱娇娘,方才她的确有丝古怪,难道这妇人真看出李千面不对劲儿?她不过向慕铮使了个眼色,慕铮又是如何知道李千面是张假脸皮?
邢慕铮沉默地盯着李千面,似是在权衡他话中真假。
管家匆匆忙忙进来,与洪泰等人禀有圣旨来,洪泰忙让人设了香案,与邢慕铮和马东长一同出去接旨。阿大和王勇奉命进来,一左一右地守着李千面,李千面也不在意,一面吹口哨一面将他脸上手上的假皮撕了干净,还背对众人不知从牙上取了什么出来。李千面再一转身,已是一排闪亮白牙,他对钱娇娘眨眨眼,笑得很是乖巧可爱:“大姐,你长得真好看,难怪能当大官夫人!“
钱娇娘寻思着此时来的圣旨,闻言笑了,“你这说的我怪难为情的,我也就普通好看。”
李千面笑容僵在脸上,她这说法看不出来难为情呀?
阿大和王勇忍住笑意。
李千面捂拳清清嗓子,又问道:“大姐,你方才是怎么看出来我易容了?”
“我没看出来。”钱娇娘无辜摊手。
难道她恰好看了她夫君一眼,哪里有这般巧合!李千面将信将疑,只听得钱娇娘继续缓缓道:“只是你的身上没有老人的味儿。”
“啥?”李千面傻了眼,老人的味儿?就他师父身上那味儿?李千面用力嗅了嗅自己身上,果然啥味儿也没有!她单凭这个就发觉他不对劲了?这大姐……“那你夫君怎么知道了,你咋告诉他我身上没有味儿的?”她就看了她夫君一眼,那个侯爷就知道了?还是他俩之间有独特暗语?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其实钱娇娘也不知道自己为甚要看邢慕铮,她望过去就后悔了,也没指望邢慕铮能明白,没想到他竟然真过来了,而且还发现李千面的异样,他是怎么发现的?
李千面可挫败极了,这万一那大哥告诉他另一个破绽,他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片刻,接旨回来的邢慕铮等人快步而入,邢慕铮来到钱娇娘面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她,“如何,这人能成么?”
钱娇娘道:“只叫他做一张皮脸,当无大事罢?”
邢慕铮点头,“那你自个儿看着办,我马上要进宫一趟。”
“那我……”
“你便留在洪哥家耍一耍,上回洪哥说要送你见面礼还未送,你便在此慢慢挑一样喜欢的,等我回来接你们。”
钱娇娘看在他替她找了个易容师的份上,她点点头。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儿。”
他这会儿又提醒她这事作甚?钱娇娘觉着哪儿有些怪,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能又点头。
邢慕铮勾唇笑了,墨眸凝视她,“乖。”
钱娇娘噎了一下,脸刷地红了。她以为自己已够厚脸皮了,没想到他更加不要脸。这话也能脱口就说的么!
邢慕铮却是没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转头又去寻洪泰去了。钱娇娘不知道他与洪泰说了什么,只知道洪泰表情很是严肃,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怪。
皇帝突然又召邢慕铮入宫,莫非因为太子的事儿,还是杭致找了麻烦,亦或二者皆有?
邢慕铮很快走了,将王勇阿大等人都留在了洪府,只带了李清泉去。午膳过去,晚膳过去。终于月明星稀时,李清泉独自一人快马加鞭地回来。
而邢慕铮,被皇帝软禁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夜,邢慕铮独坐在皇宫御书房旁的静室里,面对一盏孤灯。泰康帝今日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大发雷霆,要他在御书房跪了一下午,又要他在此彻夜思过,直到想明白了才能出这静室。邢慕铮脸上看不出什么忐忑,手里拿着一本泰康帝留下的道德经,只是半晌不曾翻一页。他寻思着钱娇娘得知他被软禁了当是何等情状,想来想去,大抵是没有伤心难过,只是拍桌骂他狡诈罢。才思及此,他就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不免失笑。
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这厢钱娇娘听说了邢慕铮被软禁在皇宫里,气得直拍自己大腿,直嚷嚷着上当了。她着实觉着自己大意了,邢慕铮被软禁,该是多好的机会,她若是现下去添把柴加些火,那不是将邢慕铮逼上绝路了么!偏生她又应承他啥事也不能干!
清雅也很是稀奇,“娇娘,莫非你知道侯爷要被软禁,因此让那事儿先停下来?”清雅说的那事儿,是钱娇娘去雾灵寺那日就准备好的计策。
钱娇娘唉唉作叹,“我若是知道他要被软禁,就更不想让那事儿停了!”
“那你为什么……”
“唉,我着了道儿,不提也罢。”钱娇娘颓废摆手。可惜了,怕是惟一一个大好机会!
清雅瞅她半晌,犹豫问道:“你……真不担心侯爷?他可是被软禁了。这伴君如伴虎,保不齐侯爷就要掉脑袋了。”
钱娇娘冷笑一声,“我担心他,不如担心我自己。”她一转头叫红绢进来,“赶紧去问问洪大爷,咱们什么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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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钱娇娘不担心,却有一个人担心得一夜没能安眠。第二日一大早,建安公主就让奴仆备了马车,连花瓣也不洒了,排场不顾了,匆匆赶到皇宫里。泰康帝正在太后宫中品尝新上贡的干果,见她来了笑着招手,叫她也来吃。
建安公主匆匆行完礼,就抢在母后前头开口质问泰康帝:“皇兄,定西侯他犯了什么罪?你为何要将他软禁起来?”
慧慈太后闻言也大吃一惊,但她一生小心谨慎惯了,便是皇帝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也不会多开口,只是带着诧异的目光看着泰康帝。
泰康帝挑眉道:“小妹,你这消息来得很快呀!”
建安公主气得跺脚,“皇兄,都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了,您还跟我打马虎眼!您总不能是为了昨儿太子府里的事儿罢?”
“太子府?昨儿太子府发生什么事了?”泰康帝问。
建安公主顿了一下,支吾道:“没,没什么大事!总而言之,定西侯到底哪儿冲撞了皇兄,让您非得软禁他不可?他可是咱们燮朝的大将,皇兄此番作法太让臣子寒心了!”
泰康帝听了也不恼,他捻捻胡须,转头对慧慈太后道:“母后,朕寻思着,实在该替建安招驸马了。”
慧慈太后忙点头,“对,对,皇帝说得对。”
建安公主气得直摇太后,“母后,您听听皇兄说的什么话!我与他说正事儿,他就知道打趣我!”
慧慈太后被她摇得脑袋上的珠花都快掉了,她唉唉道:“你的终生大事,怎么能是打趣你呢!”
建安公主原来有一个订了婚事的驸马,正要成亲时驸马的父亲去世,驸马按制守孝三年,泰康帝原是想退了这门婚事另寻驸马,建安公主却不让。等三年期快满,二人正要成婚时,那驸马又突然暴毙死了,后来泰康帝又替她招了一个,不想成亲前又死了。建安公主的婚事因此一拖再拖,至今也未嫁出去。她自己竟是不急,反而慧慈太后天天在宫里拜菩萨。
“我不嫁,我要一辈子当姑子,陪母后!”建安公主赌气道。
泰康帝道:“那朕若把你许配给邢慕铮……你可愿意?”泰康帝对待建安公主与其是兄妹情,父女情来得更恰当些。建安公主小时玲珑可爱,泰康帝可说是把她带大的。因此对这个小妹妹很是疼爱。
建安公主目光陡然发亮不吱声了。倒是慧慈太后道:“不成不成,定西侯他有妻子,总不能叫人把自己妻子给杀了罢?也不能叫我们建安去给人家当平妻!”
“母后!”建安咬唇,“皇兄分明已经叫定西侯那村姑妻子下堂了,只是不知为何……”建安忽而停住了。她是知道皇帝有这么一道口谕的,只是一直忍着不说,是怕有心人拿这事儿参邢慕铮,可是皇兄定也知道他没有听旨,难道……“皇兄是为了那事软禁的定西侯?”
泰康帝笑笑,道:“你且不要吵闹,兴许过不了几日,你就要得偿所愿。”他原本在邢慕铮班师回朝之前就有了让邢慕铮做建安驸马的意思,只是不料邢慕铮家里有一个原配妻子,还欲娶三大才女之一的冯语嫣,彼时只能打消念头。只是如今看来,邢慕铮的真正缘分怕是就在他这小妹身上。
一太监进来,躬身禀报,“陛下,礼部来报,太子师傅贡悬梁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