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再掉，幽茉直接将切下的苹果片喂到对方嘴里，语音恬然依旧：“挺好的。阿薇开了家甜品店，收益不错。本来还打算打工的，现在阿薇挣的钱已经足够我们两个花了。”微一顿，清幽音线透出些好笑，“本来阿薇厨艺那么好，该去做厨师的。鬼使神差的就成了我的女佣了，果然是缘分呐。”
咽下嘴里的苹果，唇角的弧度终于添了几分自然：“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不去上学吗？”
“打算等来年直接上高一。现在转学不太方便，而且国三复习也挺无聊的。”
“你不是应该比我们小几岁吗？不回去再读一年？”
“不要。明明会的知识，为什么要再学一遍。”静默一瞬，少女忽地偏头，仰起的漆黑凤眼中填了几分期盼，“你在医院是不是很无聊？教我画画吧好不好。”
明明是陈述句，却是生生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忍不住抚了抚她直长如瀑的紫红色长发，浅笑着，少年点点头。
静默着，空气却莫名有些凝固。
“说起来，清原大小姐现在在做什么？”
“不太清楚。据说请了两个多月的病假就回去了，似乎倒还很顺利，没有什么人看出破绽。不过那天在我病房里闹，恰巧被柳生听到了。”浅浅笑着，他凝着她，轻轻开口。
“哥哥吗？”微一顿，幽茉垂眼，“知道就知道了。她回网球部了吗？”
“不清楚。他们没怎么提到过她，只说她似乎恢复得不错。”
蓦地轻笑，少女再递过一片苹果：“她不会开心的。演得再像清原瑰里也有我的影子。何况她早不再是清原家的大小姐。”一定会很别扭的吧，清原瑰，总活在你的影子里，现在翻了身的感觉还真是爽啊，“这是我给她下的咒，她只要舍不得抛下我为她建造的一切辉煌，就必须踩着我的脚印走下去。”
宠溺一笑，他未曾接话，只张口咬住她递来的苹果。
各自沉思了一会儿，他率先开口：“你什么时候走？”
“无所谓。反正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再递过一片苹果，她些微恍然地幽幽瞅着他，瞅得他好笑。刚要说话，病房门口已传来笑闹之声：“丸井学长你不要挤我啦！我一定要比你快的！”恰是那砰地一声开门，惹来对坐二人齐齐的注目。猛地刹住脚步，先锋的两只有些无措地驻在那里，不知是否打扰了什么。
“来了？今天真早。”蓦地，他笑了，身后百合花开。
腿有些抖，想退却已经没有路，身后仁王早已近前，仍那般痞痞搭着搭档的肩膀：“噗哩，部长居然金屋藏娇。”
撇回头，她急急切下最后一片苹果。举起手才发现喂食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实在暧昧，正僵在半空，已被对方探头张口咬下：“这是我朋友。”清晰可感地，背后的目光愈发多了几分探究。
轻轻歪过头，垂下的直直长发顺势掩住了已然泛红的耳尖：“那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本已意欲起身，触上对方沉静的眼神，半强迫地，她只得加了句，“晚上想吃什么？”
“喝粥就好。”笑容愈发灿烂了些，他目送她离开，对上比吕士透不出情绪的镜片，微微笑了笑。
不由斜过眼觑向已在走廊上的少女，只来得及一瞥她咬紧到唇角，闪身间，她已一个拐弯进入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房中，有英俊少年含着恻恻笑意的话语：“都快比赛了，不好好去训练，还跑过来看我？”
☆、（九）
再进屋时，一众少年自然早已走光。心神在医生话语间流连一瞬，佯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幽茉将粥品递到对方手中：“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没什么。无非就是些网球部的事，你又不喜欢网球。”未有动作，带了些孩子气地，轻柔语音温温响起，“你喂我吧。”
有瞬间疑惑，没有理由拒绝，她接过了饭盒，取汤匙一舀，敛目轻轻吹着。
喂他倒是无所谓。她喜欢照顾他，刚刚不过是怕伤他自尊。
理论上，也确会伤他自尊的才对。
“真好喝。”轻抿一口，精市颇为发自内心地赞美，觉得有了些食欲。
浅笑，她没有说话，只一勺一勺地喂着他，没有听到病房外的窃窃私语。
“这个应该就是哥哥几个月前救了一下的那个女生吧。”刻意用了气音，扯着父亲的袖子，少女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房门玻璃内的那个紫红色长发女生。
母亲在关西那边处理娘家企业的事务，而她和父亲却是无论多忙都会每晚来看哥哥的。
哥哥是何居心啊。静瞅了对方温柔而优雅的动作半晌，她轻轻点点头：“嗯，哥哥眼光似乎还不错。”
是不错。而且如果和伊藤家联姻的话——
同为皇商，作为清原家的死对头，伊藤家却是相反的低调，低调而至于有些过了头的程度。且不说家中男子的内敛，伊藤家的女孩大都只有需要订婚或是选婿时才会对外公开。如果再和他们幸村传媒联手的话，便是给她安个嫡小姐的身份也是可以的。虽然此举可能会触怒一直有联姻意向的清原家，但清原如今已是血脉寥落，不足为惧了。
也不错。至少就目前来看的话，他对这个女孩没有什么不满。
沉吟一瞬，触上儿子静静看过来的视线，忍不住牵起嘴角，男子牵起女儿的手：“我们先去医生那里。”
他儿子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做出不负责任的事情，却绝对要先给自己的所有物昭示主权。
病房门那边，得到父亲同意的少年愈发愉悦。唇际弧度不由扩大，扩大到少女在对方直勾勾的打量下终还是败下阵来：“怎么了，一直看着我。”些微委屈地，她嘟起嘴，含了些撒娇的语气。
不是她心理素质不好，只是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具侵略性，以至于她有身上被烙上了烙印的错觉。
“没什么。”咽下最后一口粥，他看她静静收拾着餐具，探身取过手机：“你打算几点走，我叫司机来接。”
“不要的。家不远，就在医院后面。”微一顿，看他动作不停，她轻叹，“我叫阿薇来接我可以吧。”
犹疑一瞬，收了手机，他轻轻抚了抚少女顺滑的长发：“以后不能让你这么晚回家了。赶紧走吧，再晚就真的危险了。”
听话点点头，她收好东西，轻轻笑着：“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天天来陪你好不好。你教我画画。”得到对方颔首的容许，她温柔加了一句，“晚上好好休息。”
退身，关门，恰错过了走廊阴影里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犹自注目，却已没了笑意。
说什么联姻不联姻，先尽力治好病再说吧。女儿要继承妻子娘家的企业，如果精市真的出了问题的话，这个家，就要指望儿媳妇撑着了。
☆、（十）
“啊——”
声嘶力竭，生生撕裂在心底。
心头大惊，几个并步飞快跑上楼梯，只看到病房门口一众默然肃立的网球部正选，她终是稍稍塌下了心。
看到她过来，一众少年却无动作，只比吕士略略点头，也复敛目静立着。
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幽茉回身，拦住讶然而来的护士小姐：“井上桑不用过去了，没什么大事，幸村只是——”找不到词语形容，她索性闭了嘴。
收到对方安抚的微笑，目送其离去。转身，她对上一众忧虑少年，环视一周：“真田君进去了？”收到肯定的回答，她多少又放心了些。
她的身份有些尴尬，说朋友也不是，说情侣也不是，何况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悬而未决似尽非尽的责任在里面，有时心里话他终归不好坦露。
和真田君说说也好，他们自小就是朋友的。
捧着手中热腾腾的粥品，幽茉不由有些晃神。
该来的，总还是来了。终于还是知道了吗？医生的话，在一个多月前她就已经知晓了的。
“以幸村君的身体状况，即使手术成功，也很难再打网球了。”
心下不由大恸。那般竭斯底里的尖叫，竟也会出自那高傲的少年？心痛，如钝刀割肉，似蛮力撕扯。
当初将手术时，也不见他如此啊。
她总归该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好？
房内时有低语，时间一长，门外少年终有些烦躁难耐。本就自来熟的丸井已是急急开口：“伊藤桑，部长的手术不都已经成功了吗？这是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