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个捡回来的妹妹。
每当想起这个事情,都会让她倍感寂寞。
同时,她也会觉得自己就只是一个无法离开城堡,被冠以唐吉诃德之名、实际上却连自己生日是什么都不清楚,与这里一切格格不入也不自由的大小姐。
在这里的孩子每一个都在成长,但她呢?
前段时间,就连一同出海的请求也被拒绝了,她对自己的想法就越发迷糊了。
“你发什么呆?”就在她陷入思考的时候,罗不耐烦的声音又传来了。
德萝这才回过神来,又有些疲惫地回答:“我在思考一个……属于自己的问题,我想,我应该永远不会得到答案了。”
“什么鬼?”罗皱起眉头,“怎么怪里怪气的。”
“噗,我只是在思考我的生日日期啊!”她轻笑一声,又躺在地上转过身体看向罗的方向,压低着声音告诉他:“我其实一直很在意这个,毕竟是关于自己的日子嘛!但我想兄长大人也不会知道吧,毕竟我是从婴儿时期就被捡回来的孩子。”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这句话,但罗听在心中却不是这个感受的。
一直以来,德萝都是这座城堡的大小姐,一个个都以为她只是养尊处优天真烂漫的温室小花,但又有谁知道,她那率真笑容的背后,其实也存在着这样的烦恼?
能够把这句话如此平常的说出口,那代表着,她其实一直没忘记自己只是被捡回来的孩子的这件事。
而既然没能让她忘记还让她一直在意这种小事,就代表多佛朗明哥根本没处理过德萝心中的不安吧?
这里的生活,没有被她当成家。
果然他猜对了,德萝一直很寂寞。
罗意识到她的情绪,但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她,也只能胡乱地说一句:“生日这种事情随便就算了吧?我也不会庆祝。”
他这样一说,便留意到德萝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
“也是呢。”德萝这样轻轻地回应,翻了个身就摸起身旁的小说,准备离开了。
而罗望着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是把事情搞砸了,一丝郁闷在他心中出现,他不忍看着她悲伤的侧脸,一个念头因而在他心中一闪而逝:“你和我的岁数是一样的吧。”
“嗯,听兄长大人说是的。”德萝点了点头:“他说他是在冬天把我捡回去的。”
“那么……”罗看着她,在斑点帽下的一双眸写着认真:“十月七日。”
“嗯?”德萝有些懵逼。
“十月七日。”他又重复了一遍:“从今以后这个日子就决定是你的生日了。”
罗别过头,“不知道生日日期就自己决定一个吧,你的生日就订在十月七日了,你比我年长的话我会感到火大的。”
听着他霸道的宣言,德萝先是反应不过来,之后又不受控制地笑了——她的笑容一下子恢复到本来的无忧无虑,但不止如此,她眼角居然溢出了泪光。
这把罗吓了好一大跳,他以为她不高兴得要哭,就直接蹦起来望向她了:“喂,你怎么啦!别哭啊!”
“抱、抱歉……”德萝捂住眼睛,嘴角是压抑不住的上扬:“因为我真的很高兴啊,从今天开始,我也有生日了!”
“蠢货!!”罗松了口气:“别随便乱哭啊。”
“才没有乱哭!笨蛋!”德萝捂住脸,和罗互相斗嘴的声音逐渐又传来,充斥着整片草地的轻松气氛,逐渐又洗涤了方才空气中的沉重……
而罗就这样忘我的和她吵着架,说起来,换作平时,如果他被别人像这样干脆地骂作笨蛋,他是肯定会生气的吧?
可现在,他却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被牵动。在与她交流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空虚的内心都被那股温暖所填满,逐渐驱散了一些他内心的黑暗。
这甚至让他得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假若他终将死去的话,他一定会很舍不得她的。
毕竟,她就是扬言说要给他幸福的人嘛?
当他来到唐吉诃德家族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会在这个家族里得到温暖,他整颗心就想着要摧毁世界复仇,就算死了也没半点所谓,但唯独是德萝……
她就像阳光那样为他死灰似的心脏提供了一点温暖,一点点、一点点的,让他产生了除却复仇以外的其他想法。
他心里一直想,唯独她,他不想告诉她自己死期将近的事情——毕竟他不想看她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他不怎么想看见她的泪水,毕竟这样的话,他大概就没办法死得干脆了,会变得很想很想活下去、会变得很不甘心的吧。
自己初来家族时她刚好生病、不知道关于他过去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
但事与愿违,随着罗脸上、身上的白斑越来越多,德萝也终于知道了罗身上的病和罗有限的寿命的真相。甚至,她得知这件事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当她在偷偷地等候罗的时候,听见Baby-5与巴法罗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关心罗的病情、同时询问寿命期限时,她突然感觉很慌乱,就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她就那样转身跑了,在场罗马上认出了她的脚步声,也马上追上她了,但她跑得很快,就连他都没办法把她拦住,就只能看见她冲回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把房门给带上了。
罗看着面前那走廊与她紧闭的房门,斑点帽下一双灰眸微微瞪圆,之后又多了一层绝望与疲惫。
……对啊,就算自己怎么隐瞒,德萝她总有一天还是会知道的。
最近在和她相处的期间,他偶尔也会因为这个珀铅病而出现一点奇怪的身体反应,头痛、身体骨头痛之类的,早就已经让她很担心了。
而他为了瞒着她,也说了许多谎话。
像这样从别人口中知道真相,她的话一定会生气的吧…大概,也会哭的吧。
一想到这个,他咬了咬唇,就决定去和她好好谈谈。
……
砰砰砰!
罗用尽全力的,但里面的人却没有半点回应他的意思。
忽然而然的,罗觉得有点慌了,就干脆无视礼节、在不顾她意愿的情况下开门闯了进去——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进过德萝的房间了,这里还是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放着好几个书架,各种各样的书散落一地,都是多佛朗明哥与柯拉松外出时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而此刻,德萝人就卷缩在那靠窗的大床上方,用被子盖住了自己。抽泣声从那个被团里断断续续的传来,让罗意识到……自己的事情终究是被她全听见了,还惹哭她了。冲进去的罗被这哭声刹停了脚步,他眼神无奈又悲伤的站在她的床铺面前。
“喂…”
“请不要和我说话,暂时。”德萝在被团里面说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与愤恨的情绪。
“我不是特意不说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对你说…”
“……我很生气!”
“我知道,但是德萝……”
“……”
她不再回应他了,甚至,她还抱着被子往床铺更里面去挪动,像是要和他保持距离。
而罗站在她的床前,虽然只和她隔了一张被子,但一个念头却在他心中出现。他忽然想——如果她就这样沉默,在他余下的时间里面都不再理他了,他该怎么办?明明,德萝是他于这宅邸里最喜欢最在意的女孩子……
在这一刻,罗在心中相当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情。
但他也顾不上对自己惊讶了,反过来,他只是满脸担忧的坐在德萝的床沿,脑海里的许多担忧乱作一团——如果,他的做法让她一辈子都伤心了,他应该怎么办?
唯独是她,他不希望她为了自己生气和伤心,他只想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啊。
“喂,不要生气好吗?”他的语气有点卑微。
“……”
“德萝!”
他蹙起眉头,又伸手扯开她的被子——才发现在被团里,女孩正笨拙的用自己的羽毛将自己包裹成一团,捂住脸颊哭得伤心。而罗看她这样心里也疼,就伸出手去把她扯了起来:“德萝,我唯独不想看见你为了我而哭啊。”
而她就这样被罗拉起,待她终于搞清楚罗身上那些白斑的来由时,就呜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她的泪扑簌簌地从她眼眶内滚下,她哭得很狼狈,纵然已经拼命咬住自己下唇忍耐了,她还是哭得鼻涕都出来了,泪水很快在床铺上落下深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