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考虑下,再上一批设备吗?”
“啊?”英晨一时有些发懵,“再上一批?”
“我是这样想的,毕竟我和你哥哥也是多年的队友,卖给谁都是卖,还不如让老队友多赚点钱,大家都开心,不是吗?”
裴英晨朗声笑了:“安然哥,这个我还真的不敢擅自决定了呢。”
“你也不用急,”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爽利,“回头有空,咱们可以一起去隔壁F市看看,看看那边的店铺是怎么运行的,看完再说也不迟。”
英晨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能损失什么的事情,顺势应了他:“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的邀约了。”
“好,”安然顿了下,很快又接着说,“你堂哥的第一项比赛,好像是洲际运动会代表团今天最有分量的比赛之一。”
“嗯?”英晨皱了下眉,“我还真没关注。”
“自己哥哥的比赛,又是大赛,怎么也得关注下啊,”安然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最近各档体育新闻都在渲染团体首金,英秀要是这次的团体赛也能成功,就真的没有一点点遗憾了。”
英晨从这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了安然罕见的沧桑和伤感,她只能试着说:“可是我倒觉得,安然哥才是活在现实中的人。”
那边的安然叹了口气,笑了:“你哥哥,才是活在当下。”
挂断了这通有些莫名其妙的电话,裴英晨有些捉摸不透安然的一些话,但是她还是听懂了能赚更多钱的契机。
“这样想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裴英晨,你是在杞人忧天么?”她喝了杯酸奶,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窗外,往来不断的车声,已经不能打扰安静小憩的英晨了。
音城,清晨。
靳璟均匀的呼吸被闹钟的声音打断了。
她揉着眼睛,挣扎着起了床,虽然来到音城已差不多两天,而这里与E城的时差也仅有一小时,但也许是旅途劳顿,加之身处异国他乡,靳璟还是觉得有些疲累。
她坐在床边略微醒了醒神,这才走到窗前,拉开了遮光窗帘。此时,身处阳光怀抱的音城,早已绽放出了她的热情和光华,伴着大海的味道和热带水果的甜香。
头天夜里在电视屏幕上瞄了几眼洲际运动会的开幕式,整个体育场都洋溢着欢快和热情,各色旗帜招展,还有祖国代表团英俊的旗手,以及浩浩荡荡,荡漾着笑容的选手们。
只是,直到最后,体育场绚烂的烟花绽放,璀璨如繁星,他都不曾身临其境。
靳璟收起了小伤感,迅速收拾完毕,背着包就出了门,往西郊的运动馆赶去——她并没有买到票,即便只能在场外的大屏幕上关注赛况,她也想离得场内近一点。
既然来了,就要和你,站在一起。
裴英秀以及队友们已经收拾好行装,来到场馆,做最后的准备。
团体赛包含男子和女子项目,整场比下来,可能要大半天。他坐在赛台下的地板上,一旁的女子刀术队友,正在趁着最后的时间补妆,而身后的枪术选手,静静地坐在凳子上,闭紧双眼,口中微动,正在脑海中过动作。
裴英秀距离上场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吸了口气,正在地板上做拉伸。
不一会儿,现场DJ已经开始广播,比赛即将拉开序幕。
开始了。
代表队上场的刀术选手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薄施淡妆,一个利索的亮相之后,即将开始成套动作。
裴英秀和众队友都站在赛台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记住动作,保持专注!你最棒!”“没问题的,集中注意力!”裴英秀也喊了一句。
他的眼前只闪过寒光凛冽的刀光,跃身,跳步,劈刀、扎刀,刀花飞闪,铿锵有力,末了,选手带着笑,抱拳行礼。
裴英秀和队友们鼓掌,早有队友拿着外套,为走下赛台的选手披上。
靳璟打着遮阳伞,在人来人往的馆外大屏幕前驻足,同样关注着赛事。
她不太能看得懂刀术的动作,直到刀术比赛结束,屏幕上打出首项分数排名,她才松了口气。
换项很紧凑,女子棍术已经开始。
正在准备的莉莉,这几年已经是队里的中坚力量,她长发向后绾了个发髻,笑起来甜甜的。她最后系了系鞋带,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执棍上场。“我去啦!”
“加油!”众人也对着她笑,心情比第一项放松了不少。
劈棍、崩棍、绞棍……果真,这套动作浑厚饱满,虎虎生风。
最后,旋子900接劈叉,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注视着场上的选手。
“啊!”人群和看台的观众都发出一声惊呼,可能是太过兴奋,莉莉的最后一个大难度动作,单脚出界。
裴英秀愣愣地看着台上沮丧的队友。身旁的众人,一时也有些沉默,0.2分的失误,有些令人惋惜。
莉莉走下来,先前有些沉默瞠目的队友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纷纷安慰她。“没关系,还有我们呢……”“这才第二项,还有机会呢。”莉莉的眼中已经噙着泪水,点点头,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掩着面,掩饰不住遗憾和懊恼。
“这种团体赛,谁都是第一次……”几个人正在小声嘀咕,而其他三个女选手已经脱下外套热身,准备着下一项的三人徒手对练。她们的脸上,看不到什么波澜,平静如常。
裴英秀把外套拿给莉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没事,这是0.2,不是2分,放宽心。”莉莉点点头,没说话。
场外的靳璟,后背在这热带国度的阳光下,竟然打了个激灵。之前,她也目睹过林楠掉器械的低级失误。只是,这次的比赛,不可能重来。
每个人都如同是这台精密仪器的部件,一个零件出错,就可能让整台仪器运转失灵。
所幸,接下来的项目很顺利,几位教练总算舒了口气。
几位队员刚下场,正等待分数,看台上就已经一片欢呼,东道主的队伍即将上场了。全场山呼海啸,旗帜飘扬,在热情澎湃的呼喊中,东道主N国的三名选手上场了。
欢呼中,裴英秀也没看清楚那几名选手到底如何,但他知道,前两项排名第二的N国队占尽天时地利,已经向着从前不敢想的目标,发起冲击。
他抬眼,看了眼场馆上空悬挂的各国旗帜,凝视着那抹鲜红——接下来,不容有失。
自己既然是这支队伍最年长的选手,在风雨欲来之时,在生死攸关之际,即使自己只剩一丝力气,只余一滴鲜血,都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没有第二个选择。
裴英秀看了看表,开始慢跑热身,一旁的男子枪术的队友,已经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了。
场外,靳璟的腿早已发酸,她挑了个还算有阴凉的地方,跟着周围的观众一起席地而坐。在外面晒得太久,她只管拿出一瓶在包里捂热了的矿泉水,咕嘟嘟地一口气喝下半瓶。
靳璟翻看着手机里的赛程表,枪术比赛一过,就是裴英秀上场的时候了。
她的心跳,开始砰砰加速,手心里也沁出了汗,神经慢慢亢奋而紧张。
枪术比赛结束,场馆内的大屏幕打出了即时分数。裴英秀脱下外套,朝屏幕上扫了一眼,代表队还领先东道主0.25。照这个分数……照这个分数,如果想要稳妥地拿下这场比赛,那么,剑术比赛就要有拉开比分的能力,这样才能让最后上场的三人徒手对练年轻队员不承受巨大的压力。
裴英秀最后拉了拉腿,坐在凳子上,闭上眼睛,竭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在计算器上才能算得明白的数字。
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你,可以的。
在一阵欢呼之后,全场安静下来,裴英秀身着月白比赛服,走上赛台。
抱拳,行礼。
整套动作早已熟念于心。仆步、弓步、绕环为云,立剑为崩。整个湛蓝色的赛台,他宛如一片飘叶,轻灵飘逸,在一个望月平衡后,裴英秀手腕一震,只见剪花闪亮,洒下剑影点点。鹞子翻身之后,他又飞速地一窜,站直了身形,前斜削,后反撩,剑身的光泽和他月白的衣衫融为一抹光晖,在赛台上闪着粼粼的波光。
裴英秀吸了口气,他知道,赛前教练叮嘱过他,到了他这一项,优势应该已然明显,所以,不必拿出单项赛才会使出的动作,以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