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精光的眼神扫了一眼秦阳,侧了侧头,“我既然选择与秦阳先生合作,当然会料理好一些事情,不用担心。至于你说的不相干的人,”安然眯缝了下眼睛,“不相干的人,估计也没时间没精力,来顾忌这些事情吧。”
“我还是希望合作能够以更稳健的方式进行。”
“秦先生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我们若是合作,当然也要循序渐进。先从又娱乐性质的酒吧开始,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安然放下咖啡,站起身来。
秦阳在合同上签了字,握上安然伸出的手,“合作愉快。”
树影荫荫下,星河之隅如常依旧,并没有什么不同。
裴英晨这段时间都恹恹的,刚来E城的那股奔放豪情,已经被之前购置设备的波澜磨去了一半,她只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陶冶正对着空调吹个痛快,手里还拿着一根雪糕,好不惬意。
“你赶紧吃,等一会儿全化了,好恶心!”穆佳靠在椅背上,笑嘻嘻地和陶冶开玩笑。
“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就想化了再吃!”
陶冶余光一瞥,见着一位男士已经站在了吧台前。“佳佳,赶紧的,有人了。”穆佳还没转过椅背,那立在吧台的人就问到:“有人吗?”
“有,有!”陶冶连忙跨了两步来到吧台前,“开机请出示身份证。”
那人的目光却越过陶冶往吧台的深处看去,轻声问:“你们老板,不在吗?”
陶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打量着这位客人。中等身材,长脸,长相泯然众人,那双眼睛却很有光彩。
穆佳朝吧台看了一眼,立时站了起来:“安然师兄!”
这一声让陶冶有些纳闷,也有些尴尬——自从来到星河之隅,老板是运动选手,就连几个店员同事,也都是早早退役的老板的师弟师妹。这回,连客人都是和他们有渊源的旧交。
“佳佳,最近还好吗?”安然送出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行还行。你呢,发大财了吧?”
“混着呗,随遇而安而已。”
安然悄然环顾了下星河之隅,满耳都充斥着键盘敲击的声音。“你们这地段选的不错啊。”
“嗨,也是先下手为强,还是英哥有远见。现在的价格,可是盘不下这间铺子了。”穆佳给安然倒了一杯柠檬水。
“对啊,英秀呢?”
“你不知道吗?”穆佳单手托着腮,无奈地皱皱眉,“不出所料,纠结了快一年,回队了,说是要争取参加洲际运动会。”
“我知道。”安然也跟着笑了,“之前在队里碰过一面,我还被吓了一跳。”
“一开始我们都觉得他疯了,后来一想,英哥已经二十七岁了,再蹦跶还能蹦跶几天呢,随他去吧。”
“他这样做,让我这样平庸的运动员情何以堪呢,我们同龄,他已经无欲无求了,我的运动生涯可是一路坎坷啊……”安然摆出一副悲惨痛楚的夸张模样,引得穆佳哈哈笑了起来。
“得了吧你,你现在已经在致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们追不上啊。”
安然的表情恢复如常,他岔开了话:“英秀不常来吗?”
“这一段时间都这样。对这里,像是已经佛系了。”
“那是因为英哥在追求自己的梦想,努力实现自己的目标!那可比天天窝在这里崇高多了好不。”陶冶突然插了一句,穆佳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摆出一脸凶相吓唬他。
安然也吓了一跳,望着陶冶,见他穿着一件淡色衬衫,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纤瘦,就是一副活脱脱的书生模样。
“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啊……”安然努力搜寻着记忆,却对这张脸毫无印象。
“安师兄,你不认得他。”穆佳给安然介绍,“陶冶,E大计科系毕业,高材生,多次拯救我们于危难中的技术大神。”
陶冶不好意思地朝安然点了下头,就赶紧坐了下来,缩在一角玩游戏。
安然瞄了一眼陶冶,又跟穆佳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离去。
星河之隅谈笑叙旧时,裴英秀正坐在训练馆赛台下的垫子上,给自己的脚踝缠胶带。
方才试了三个旋风脚七百二,两个都落地不稳,出现了问题。英秀边缠着胶布,眼神不由得看向了赛台上正在练习的其他选手。
黄教练不知不觉地走到他的近前,坐了下来。
“黄指。”裴英秀没抬头,还是在忙手里的东西。
黄教练弯下腰,揉了揉他的左腿:“疼吗?”
“不疼啊。”
听他这样说,教练的眼神渐渐严厉起来:“你最近的状态,可是有些问题啊。”
裴英秀闻言,没有吭声。
“先不说技术的问题,你好像最近的训练课总有些心不在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他抬起头,“没发生什么。”
“跟女朋友吵架了?”
“不是,我们挺好的。”
“你不是那些小孩了,自然有自己的生活。可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选拔赛就要开始了,再不提升状态,可就要出麻烦了。”
“我明白。”他吸了口气。
“既然选择回来,那就必然会暂时放弃一些东西,也会远离一些东西,这条路并不好走,比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选手更难,如果你还没有下定决心,现在一切还都来得及,”黄教练拍拍他的肩,“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
他的眼神如炬,炽热清透:“我回来,就必然走到最后。”
黄指嘴角弯弯,侧过脸去,目光转向赛台上的林楠,“看见那个小子了吗?旋风脚900都有了,虽然他不稳定,也会掉链子。可你如果720都不稳定,又拿什么去拼他?”
“我知道了。”教练揉了揉他后脑的头发,转身走开了。
英秀有些心烦意乱,他以为,当初回来时已经考虑周全,却不曾想,真正走在复出的道路上,满是荆棘和苍凉。
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他突然从未感到想如今这样孤独。这条路上,他形单影只,陪伴他的,只有自己那条支离破碎的影子,一如那晚,他站在路灯下,那条拉长的纤瘦剪影。
英秀看着训练馆满眼的青春朝气,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他将剩下的胶带缠好,放进了背包里。那瓶小小的冷冻喷雾剂,静静地躺在背包里,默默地看着他。
裴英秀低下头,轻轻地拿起它——虽然平时极少能用到它。
月朗风清,树影婆娑。离开运动馆时,裴英秀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他没有开车,也没有骑电动车,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小区。
公寓不远处的树荫下,黑漆漆的,却闪着一点突兀的光亮,在静谧的小区里多了一点诡异的气氛。
英秀望了望,在黑暗中,似乎隐隐的有个人影,看轮廓,像是坐在一角。他终于耐不住好奇,悄悄地走上前去。
树下没有路灯,只有天上皎皎的月,无声地洒下清辉,留下一抹淡淡的光。
树下,果然是个人形。英秀再走近看,见那人缩在地上,拿着手机,像是在看剧。
裴英秀借着月光,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刚要叫她,她手机中传来的声音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四十一章
“I had a black dog, his name is depression,”
“whenever the black dog made an appearance,I felt empty and life seemed to slow down.”
“I‘d chase him off with whatever I thought might send him running,but more often than not he’d come out on top.
……the more tired and stressed you are the louder he barks,so it‘s importand to learn how to quitet your mind……”
视频中,柔和的男声缓缓道来,裴英秀虽然只听得一知半解,但也能大概听得出,眼前的女孩正在寻求走出阴霾的方法。
英秀隐隐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她并没有钢铁般的意志,坚硬强悍,而是更像一株绿草,顶开石块发芽后,不断地遭遇雨雪风霜,却还是执着的等待阳光,追寻温暖。
裴英秀没有再走上前去,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的树影下,默默地看着拿着纸巾拭泪的靳璟。
月沉日升,E城又迎来了一个灿烂的白天,到了中午,街上人流稀少,只有温度不断上升的地面依然淡定的拥抱着热气和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