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披衣往外一看,好家伙,只见四个女人将门口砸的一塌糊涂。
盆扁着,碗碎了,一塌糊涂。
鸡飞,
狗跳,
两个月大的女婴哭的声音低微,已然快无声息。
“哪儿呢,唐雄哪儿去了?”
只见三个女人围着唐娘撕打。
真的撕打。
手扇脚踢撕头发。
“快说,唐雄哪儿去了?”
所有的一切就像慢镜头,扯的唐熙头被锯一样疼,胸口一团火让她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
仅有的理智,让她朝外吼了一句“杀人了,”便拿起房里的扫把死命的朝三个女人抡去。
然而能力有限。
当从堂哥家里赶回来得唐雄见到自家老娘、妹妹被揍的鼻青脸肿,将三个女人丢出院子后,四邻八舍的人终于围了过来。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唐家吵吵嚷嚷的,唐熙晕乎乎的醒了就吐,吐了又睡。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她被通知了事件的结果。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青肿着额头一脸柔弱的女人跪在自己面前,白灿灿的脸,红艳艳的唇,毛卷卷的发,怯生生的颜。
“小妹,对不住,我也是一时情急,你就看在你可怜的侄女面上原谅我吧。”
“医药费200,少一分我报警。”这家人没救了,唐熙知道。
“一家人,哪里需要这样见外。”现任嫂子的母亲终于出现了。
软的能软,硬的能硬,眼光好,行动力强,也难怪了。
怪道人常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完全没有沟通的欲望和必要,“她欠我两条命,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算了,哪儿那么大脸。”唐熙看着不言不语的唐家众人,心里打定主意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唐雄被骗婚,还能被对方打上门,还不离婚,被这家无赖缠上,这个家哪里还有明天?
穷人没有犯错的余地。
这件事上,唐爹有错吗?
乡下地方,儿子二十好几还不结婚,又跟他不亲,流言蜚语不断,能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是他唯一的筹码。
可惜他遇到的是唐雄,不会完全如她的意,一个赌气给了她现任嫂子这样的无赖机会。
虽然疑似被强很可怜,但她完全可以找个愿意接受的,或是进门后五讲四美三热爱,不是自以为得计,在家中称王称霸,妄图压榨支配一家人。
唐爹恐惧,恐惧儿子无后,离婚说不上媳妇惹人耻笑失了面子。
唐雄懦弱,自己反抗不了父亲不知迂回。
眼下的唐家未来是可以预见的。
唐雄不可能见人就说自己媳妇骗婚,这嫂子如此豁得出去,又能言善辩,会做小伏低,唐雄这次离不了婚,骨头一软,下次就会因为唐爹要孙子而再次妥协,现任嫂子若是生下男孩,呵呵——
现在是84年,未来的三十几年,只要勤快肯干,怎么都能成一番事业,唐家在整个村上都是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
都是勤快人,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眼下离不了婚那一辈子都缠在一起,唐爹唐娘年纪越来越大越容易被掌控。
除非唐雄能学眼前嫂子这一手不要脸。
然而,可能吗?
人这一生,关于婚姻的容错率是有限的。
这不仅适用于女方,也适用于男方,男女平权当然不是谁看上去柔弱能言谁就有道理。
一个家庭的悲剧不是单一的因素造成的。
当然,这与唐熙相关,却又干系不大。
磨磨蹭蹭这一躺,就是三个月。
第一个月,唐熙吵回了100块赔偿,第三个月,她躺回了孙家定亲他人的消息。
填了身份证申请书,唐熙的心思活动了。
现在,是84年的12月16日,家家户户过了农忙时候,交过公粮,心思活络的四处打零工挣点钱好过年。
以往,出门需要介绍信,进入八十年代虽然松了很多,但没有介绍信,买票租房打工都成问题。
自从唐嫂的事情爆发,唐父唐母是不可能允许女儿出门打工的。
但是有了身份证又不一样了。
等吧,握着手里自家嫂子赔的这10张大团结,出门唐熙也有了点底气。
☆、相看(上)
心里想着,手下的动作没停,好大一盆菜叶子,剁差不多了,往大锅里倒。
“翠花,翠花?”
“你爸妈还在生气?”王丽花,翠花前任闺蜜笑嘻嘻的问,脸上留着点唐熙肉眼可见的奚落。
“谁家不吵个架,观念不同,想法不同,总免不了有争执。”再有些见不得人好的旁边挑火,关系能好才奇怪了。
当然,后半句话唐熙才不会对这个不诚恳的闺蜜说,她敢肯定,此话一出,不出三天,必然会传到唐娘唐嫂耳中,家里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成熟第一点守则,就是说话要过脑子,祸从口出,当然这名言是唐熙标榜的,不用在意。
显然王丽花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这几天她太开心了,又是邻居,又是同学,从小翠花就比她家境好,比她漂亮,比她学习好,多少次家里老爹都一个劲儿的夸翠花那那都好。
翠花高考没考上,太高了,大家都一样。
翠花被有钱的孙家退亲,太好了,以后说亲连自己都比不上。
像他妈说的,嫁得好才是真的好,借她舅家关系,已经说定了亲事,马上她要嫁镇上熊家大儿子,那在部队里可马上要提干了,吃的可是旱涝保收的国家粮。
“快,不然来不及了,今天要把布和棉被买好。从这到镇上要两个小时,从镇上到县里又是两个小时,又是买布,买喜糖,回来就得到下午了。”王丽花很开心的看着唐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好好好,”唐熙笑着掩好房间的门,“你是新娘子你最大。”王丽花虽说喜欢压着自己,但心眼还好,唐熙也想去县城和镇上看看不出远门可有什么门路,一举两得,对于她的小心思,自然是和光同尘。
天底下,始终是小奸小恶,小善小心的普通人居多。
包括她唐熙,也不是什么圣人,爱享受,喜清闲,说到底,大家都是普通人。
当然,人是需要朋友的,志趣相投,有所坚持,有所敬服,得一二知己,走完这生才不算白活。
“走吧!”王丽花打量了下唐熙,两边麻花辫,前有刘海儿,右有布包,黄黄的脸,灰灰的列宁装,土的不能再土,放心的拉她坐上自家租的拖拉机。
“王婶好,王叔好,”唐熙客气的同王父王母打了招呼。
王父笑着应了,王母倒热情的拉着唐熙,语气轻快的说:“这头上算是好了,不怕,等两年风平浪静了,婶子帮你打听着,一定找个小熊这样吃国家粮的,像小花一样不下地,在家坐着吃也吃不完。”
一个村的姑娘,一个队上的媳妇,唐娘是有名的村花,嫁了村上有名的大学生家庭,自家家境如此优秀,却因为肥胖嫁了四兄弟由爹拉扯长大的王爸。
日子过到头才瞧得见是头是尾。
唐娘的大儿子娶了母老虎成天不着家,自小优秀的女儿没考上大学又被人退亲,小儿有这样的嫂子,姐姐,还说得上好媳妇?
至于上学,唐辉那小子成绩不如她姐,她姐都考不上,何况他!
这十里八乡成千上万的学生一年才出一个大学生!
扬眉吐气啊!
这样想着,王母脸上笑的又开心了。
“翠花,你没吃饭吧,这是丽华她大姑姐从县城买的鸡蛋糕,尝尝吧,镇上可买不到这个。”王母从脸盆大小的方形糕点上掰了鸡蛋大小的一块给唐熙。
“谢谢婶子。”唐熙心里白眼直翻,“我早起吃了饭,实在吃不下这样好的点心,留给小芳吃吧。”
想要面子,给你呗,只是施舍打压却不能够,自己不缺这口吃的,何况吃了这口,背后得被心疼东西的她念半个月。
“好吧,既然这样就算了。”这东西难买,又是钱,又是票,关键是没地买去。
王母觉得说差不多了才歇了,同王父商量王丽花结婚的事儿。
今天她们的事既多且杂,她们也不是刻薄的人家。
小熊给的聘礼足足有660块,他们不预备留,都给女儿带走。
缝纫机,自行车,被子,衣服,柜子,暖壶,虽不像城里人家的三转一响,在乡下也是数一数二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