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妃摇头,“我有什么气可生?”
“听说皇上曾经说过,庆王胆子有点小,在朝上太谨慎,以后若是这般谨小慎微下去,只怕庆王府迟早要没落了,所以皇上见澈儿不甘平凡沉寂,才决定重用他。但是澈儿性格毕竟有些不够沉稳,并且以前十八年养尊处优惯了,为人处世不够干练,短时间之内只怕也还没有魄力接下重任,所以皇上才留在身边亲自磨炼。”
端王妃瞬间面露了然,“原来是这样啊,这么一来倒也解释的通了,否则皇上日理万机的,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朝政,哪有时间去折腾澈儿?”
听她们这么一说,庆王妃稍稍沉吟了片刻,心里似乎也相信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澈儿心里真有什么抱负,我们做父母的,不应该拖他后腿才是,应该全力支持他对不对?”
“当然啊。”端王妃第一个赞同,“我家景阳整日喊着要跟战王历练上战场,虽然我跟我家王爷都不放心,但是也没阻止他天天往战王府跑。男孩子嘛,有点想法是好事,不思进取才可悲呢。”
德太妃也轻轻点头,声音柔和,却比以往多了一些坚定的力道,“父母牵挂孩子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们做母亲的,却不能因为担心牵挂而控制着他们的羽翼不让他们成长。”
说到这里,她嘴角扬起一抹叹笑,“就像我,当初得知战儿要领军出征的时候,也是整夜担忧得睡不着觉,怕他出事。可是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我也不能阻止。以前太后掌权时,任我们母子在宫里自生自灭,那时我们孤儿寡母处境多艰难?可我亲眼看着战儿一个人苦练武功,没日没夜地研究兵法,当初他或许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机会上战场,他练武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保护我,保护他自己,可是他对兵法感兴趣,却是为什么呢?”
“就算彼时没有任何想法,也不敢有任何想法,但是男儿的心里都有着自己的骄傲和抱负,苟延残喘的生活方式我们可以忍受,但是他们不行。所以我能感觉得出来,从皇上在金殿上封他为战王开始,战儿就变得不一样了,那是属于真正的强者才该有的自信飞扬,骄傲不屈。”
当然,沉默寡言的凤天战,便是骄傲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那是隐藏在骨子里的刚硬不屈。
“虽然这样的骄傲是用一顿廷杖换来的,但是他的感恩我能体会得到。我也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战儿已经把他的忠诚全部奉献给了皇上,哪怕是死,这样的信念也不会动摇分毫。”
抬眼看着庆王妃,德太妃续道:“很多时候,他们心里有很多想法,只是缺一个机会,当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无论我们心里怎么想,首先要考虑的是孩子自己的想法和抉择,你觉得呢?”
庆王妃有些讶异,端王妃和贤太妃也都同样惊讶地看着德太妃。
曾经柔弱畏缩的德太妃,从没有说过这样一番长篇大论慷慨激昂的话,曾经她是胆小的,懦弱的,受到刁难欺辱也只能一个劲的忍着,因为她没有胆量反抗。
她甚至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今天的这番话,她从容流利地说出来了,却还无法真正表达出她心里的感触。
或许,很多感觉很多体会,只有真正亲身经过的人,才感触良深。
第676章 洞悉
两位太妃膝下各有一子,两位王妃膝下也同样只有一个儿子,她们本是同宗同族的亲人,然而因为身在皇族,曾经身不由己的境地,所以这些年几乎很少有机会坐在一起,如此时这般敞开心扉谈论自己的儿子,劝解、开导、交换着彼此心里的想法和困扰。
当心里的困扰和担忧被一点点化解,她们才豁然意识到,此时宫里的的局势只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之内,竟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在两年前,欧阳太后掌权后宫的时候,她们何曾有这样的机会,何曾有这样的勇气聚在一起闲聊?
哪怕只是聊一些最普通的家常,也担心被抓到把柄,更别提,太后掌权的时候,凤天战和凤天清这两位皇子所受的待遇了,与禹王何止是天差地别?
与此时的情势相比,又岂能相提并论?
她们也忘不了,现如今的安定与充实,是谁给的。
“其实皇上是个大度的仁君,也是个知人善任的明君。”贤太妃淡淡一笑,“天战待在宫里二十多年无人问津,太后当初更是对他漠视到了极点,谁会知道天战不但武功高强,兵法谋略亦是精通?换做其他任何人,大概都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天战领兵——”
“就算封个将领什么的,也得从最普通的将领一步步历练,凭军功晋升,怎么可能一步到位,第一次领兵就让他做了一军主帅?”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皆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
因为她们都是传统保守的女人,不是在深宫就是王府深宅,对打仗的事情自然一窍不通,所以此时听贤太妃这番话,她们脑子里似乎有些明白,却又不是很明白。
贤太妃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战争和主帅之事,此时见三人表情都有些古怪,忙讪讪一笑,“我也是听清儿说的。”
三人霎时了然。
凤天清是个皇子,就算如何受冷落,对战争的事情多少也会知道一点的,他会在贤太妃面前说这些,也不奇怪。
说完了各自的儿子,四位皆已成为母妃级别的女子心情甚好地赏着雪,品着香茗,又聊起了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
“因着小皇子的出生,这宫里的气氛才真正要开始热闹起来了。”坐在凤榻前的椅子上,云绯看着襁褓中刚刚睡着的小婴儿,抬头看着倚在床头的临月,笑意盈满了嘴角,“外面那两位太妃和两位王妃正聊得热火朝天,大概很久没敞开心扉,聊得这么愉快了。”
临月淡淡一笑,“后宫里的女子有几个幸运的?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保着自己儿子女儿的性命。人在屋檐下,不低头是不可能的。”
皇族后宫素来就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大染缸,无权无势的女子只能任人宰割,残酷的生存法则自来如此。
“目前的生活状态,对她们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否极泰来了。”云绯手里端着茶盏,淡淡一笑,“战王手握重兵,清王也进了朝堂,庆王府世子正在皇上身边历练,只有端王府的小世子尚未成年,她们心里也的确该觉得知足了。”
临月闻言,微微沉默了须臾,“云绯,我觉得凤栖有事瞒着我。”
云绯一愣,眉心微锁,“皇上有事瞒你?”
“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安排朝堂上的事情。”临月垂眼,看着自己身旁熟睡的儿子,声音透着一种仿佛洞悉了一切的透彻清锐,“他让自己的父皇当孩子的太傅。”
让太上皇做孩子的太傅,这件事云绯知道,因为凤栖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也在场。
所以,她沉吟了一下,便说道:“太上皇毕竟做过几十年皇帝,由他亲自教导太子,比一般太傅自然要好得多。”
“云绯,你不了解。”临月缓缓摇头,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眸心的神色,“他的父皇和母妃经历过生死离别二十余年,好不容易团聚,凤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没有人比他更希望父母能过平静安宁的生活。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让他自己的父皇做孩子的太傅。”
生死离别二十余年?
云绯沉默了片刻,对凤梧和夜雨桐之间的故事倒是并没有生出多大的好奇,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临月,“所以你觉得,皇上的这个举动有些奇怪?”
“不是奇怪。”临月淡淡道,“他是想借着太傅的名义,以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把自己的父皇留在宫里,留在政权中心。”
云绯不语。
“他今天跟我提了一个要求,让我自己喂养孩子。”临月抬眼,眸心透着复杂的光,“虽说是商量,理由也是想借此培养与孩子之间的感情,但是这个借口很牵强。”
的确很牵强,云绯想。
皇后嫔妃所生的孩子,一般情况下是由乳娘喂养——以临月的话来说,女子为了保持身段也是为了争宠,要讨好男人,所以归根结底还是男人的错。当然,临月不需要争宠,因此对于喂养孩子的方式也完全可以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