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接连攻下了七座城池,青澜的江山已经坍塌了一半,战王却并没有急着传送捷报,对于他这个第一次走上战场却仿佛天生战神一般的主帅来说,没有真正让青澜皇室递出降书,就不算是大捷。
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消息以飞一般的速度传到青澜皇宫时,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焦躁难安的女皇终于崩断了脑子里最后一根神经,扑通一声,狼狈地跌坐在了龙椅上,脸色苍白颓废,神色间无法自控地流露出些许惶惶不安的神色。
殿下大臣们纷纷惊惶失色,短暂的死寂之后,终于似炸开了锅,人人面上都流露出深刻的惊恐不安,彷徨无助。
“各路兵马齐齐出动,居然连一天的时间都无法阻拦,现在凤苍大军已经抵达皇城外,我们应该怎么办?”
“现在外面都在传颂,说凤苍的大军有如神助,青澜和东华两国联手也不会是其对手……”
“联手?夜临天战马损失了几万匹,仓皇逃回东华,现在大概还惊魂未定呢,他有勇气重整兵马吗?”
“就算有勇气,他也得有反击的实力才行,上次损失的可不止是几万匹战马那么简单吧?他们损失的是军队的士气!”
“不止是东华的士气,我们青澜的士气何曾没有受到影响?否则凤苍大军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攻进了皇城?”
“归根结底,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夜临天与女皇不自量力,主动挑衅凤苍皇帝,所以才给青澜招来了这次祸患?!”
这句话不知是谁说的,众人闻言齐齐大惊失色,此人话音落下之际,朝堂上群臣亦瞬间安静了下来,殿上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若在以往,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谁也不会有胆量当着女皇的面说,然而今天,他们似乎已经豁出去了,极致的恐慌之后,群臣们的情绪已经被挑到了至高点。
他们要讨伐君王的无能,更需要通过发泄的方式来抚平心里的不安,甚至是,通过宣泄的方式抹去一直以来臣服于一个柔弱卑微女子的不平,以及潜藏在心底的那种屈辱感。
即墨青衣浑身无力地坐在龙椅上,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两边的黄金扶手,美丽的面容彻底失却了往日的雍容与淡定,此时只剩下一片如雪般的苍白。
她错了,大错特错。
错估了凤苍的实力,错估了凤栖对临月不容任何人亵渎与插足的情感,错估了他们骄傲且霸道强势的脾气,算错了他们的忍耐限度,更算错了……临月的聪明,凤栖的狡诈。
她以为几万匹战马就是凤栖给她和夜临天最大的惩罚与警告,原来……却并不是。
对于冒犯他们的人,他就是如此冷酷无情,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不再给他们留下?
“女皇陛下,大军已在城外,臣等请求女皇陛下早做决断!”
早做决断,决断什么?
即墨青衣望着她的臣子,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满朝文武没有一人能站出来替君王分忧,甚至连一个替她说话辩解的人都没有,他们往常总是敬畏有加的脸上,此时只剩下一片毫不掩饰的谴责与愤怒。
此时此刻,即墨青衣不但体会到了亡国的滋味,更体会到了众叛亲离的凄凉。
青澜的臣子们,满嘴仁义道德,满腹忠君爱国,到了此时,竟然都是这样一副冷漠丑恶的嘴脸?
“女皇陛下,凤苍皇帝这次的愤怒皆是由陛下和东华皇帝挑衅在先,所以才招来了这次祸患,请陛下还是赶紧拿个主意吧。”
她和夜临天一起招来的祸患?
即墨青衣脸色猝变,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对,他说的没有错,想必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吧?所以他们才如此愤怒,以眼神与言语毫不留情地指责讨伐她的愚蠢无能,再也无所顾忌地,将她一国之君的尊严狠狠地踩在了脚底。
这些人,这些年来一直伪装恭敬,实则心里从来就对她鄙夷不屑,此时终于可以卸下面具,露出真实的丑态了?
“女皇陛下……”
“都闭嘴。”她冷冷开口,收拾好面上的情绪,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殿上一干臣子,“朕如你们所愿。冀将军!”
殿上走出一位三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子,微微躬身,“女皇陛下。”
“去告诉皇城外那位领兵的战王,朕愿意倾一国之力下嫁,永结两国之好。”
第273章 兵临城下2
兴兵不到二十日,战王麾下的兵马就直捣青澜都城,这样的速度让身在其中的人无不感到胆寒,而直到兵临皇宫城外,大军的脚步才终于在女皇的口谕传出之际停了下来,暂驻扎在了城外。
捷报伴随着青澜女皇的求和条件一并传回了凤苍皇宫,彼时凤栖正在召见兵部左右侍郎和户部、礼部两位尚书,闻此消息,几位大臣精神同时为之一震,一种名为意气风发的情绪在他们脸上流露无疑,个个紧张又激动地看着他们的皇上。
青澜女皇愿意倾一国之力下嫁?
虽是求和,可言下之意谁不清楚,一旦女皇真的嫁给他们陛下,那青澜就等同于是并入了凤苍疆土,皇上不但得了美人和一个国家,更是能博得一个大度仁君的名声,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呈上捷报之人是战王麾下的一个偏将,和他一起觐见的人还有风无痕,此时两人连同几位六部大臣,齐齐看向他们的君王,几乎已经预料到皇上的答案。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凤栖懒洋洋地听完了偏将的话,淡淡道:“朕给战王的命令是什么?别告诉朕,他忘记了。”
皇上给战王的命令?
这位偏将有些懵,跪在地上不发一语。
皇上给战王的命令,他是真的不知道,战王也没说呀。
“木熙。”凤栖敛眸,看着案上的奏报,“去问一下皇后,这件事朕该怎么回复。”
问皇后?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齐齐一呆。
只有木熙像个没事人一样,恭敬地领命之后,从容转身离去。
跪在地上的偏将于是更懵了,心头的怪异之感也愈发强烈——问皇后做什么?军国大事,为什么要征询一个后宫女子?
皇上是在试探皇后的度量,还是担心以后不知该如何安置那位青澜女皇,所以才让皇后拿个主意?
户部、礼部尚书和兵部两位侍郎似乎已经明白了皇上的答案,也终于再一次确定,皇上是真的给了皇后娘娘形同天子的权利,虽不曾日日临朝,但所有的军国大事,皇后都有决策的权利。
而站在一旁的风无痕,此时面上有些晦暗不明。
木熙很快去而复返,并且一字不漏地带回了皇后的答复,“皇后娘娘说,如果主人敢娶那个女皇,她就立刻答应大周那位皇帝陛下的请求,和他远走高飞,从此江海度余生。”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户部、礼部尚书,兵部左右侍郎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呈上捷报的偏将彻底呆滞。
凤栖脸色黑了黑,咬牙切齿地勾起了冷笑的弧度,把那份战王下令送来的捷报拿起来,刷地扔到了偏将的面前,“回去告诉战王,若是听不懂朕的旨意,朕不介意临阵换将!”
偏将回过神,忙不得叩首,“末将遵旨!”
拾起那奏报,头也不敢抬地飞快退下了。
凤栖站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散了。”
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木熙嘴角抿了抿,心头忍不住为皇后叹气,每次皇上被皇后惹怒,就忍不住要去重振夫纲,这一次,皇上大概又有借口待在鸾凤宫两天闭门不出了。
看着凤栖离去,看着几位朝臣低眉垂眼地离开,风无痕垂下眼,眸心闪过一丝隐忧,以及点点阴霾。
皇上对皇后的在乎,显然早已超越了任何一个帝王该有的限度,这不是好事。
一个后宫之主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控帝王对朝纲的决策,在历朝历代都绝不会意味着幸运,女主祸国一事,史上比比皆是,容不得大意。
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凤栖,斜倚在卧榻上看书的临月,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慵然魅惑的笑容,朝面前的男人眨了眨眼,颇为无辜地道:“是你自己跟我要答案的,我回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可不是故意挑衅于你。”
凤栖的脸上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眯眼看着眼前胆大包天的小女人,蓦地伸出一只手,抓着肩膀把她从卧榻上提了起来,“临月,你是不是想三天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