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左相大人出面,凤栖和临月乐得轻松,也懒得多费唇舌。
龙椅凤座之间的矮几已碎,宫人们战战兢兢地上前收拾满地狼藉,不过须臾功夫,就换回了一张新的案几,重新呈上了瓜果点心,美酒花茶。
即墨青衣淡漠看了他一眼,视线忍不住又微微上抬,看向神情平静地坐回了龙椅凤座上的两人,冷冷道:“朕和舞衣不敢当,宸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新禧,舞衣不过是献上一支舞恭贺而已,却没料到最终得到这样一个狼狈的结果,难不成就因为舞衣不懂何为矜持,就必须受此侮辱慢待?青澜虽不如凤苍兵力强盛,然堂堂公主,朕的胞妹,却也不是这般任人羞辱的。”
临月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讥诮意味十足。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女皇陛下此言差矣。”云听雨温和地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公主殿下若真有委屈不妨直言,本相代吾皇主持宴席,断然不能让女皇陛下和公主两位贵客受了委屈回去,今晚之事一定查个水落石出,还女皇陛下和公主一个公道,也请女皇和公主殿下海涵一二,给本相一点时间。”
即墨青衣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这位温润如玉如贵公子一般的左相大人,目光在高处那张刚换好的矮几上滞留了一瞬,须臾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景云,扶公主回席坐下。”
“是,陛下。”
即墨舞衣垂着眼,脸色苍白地被搀回了坐席之上,不说话,表情也木然没有生机,仿佛已经心死一般。
众人安静的瞩目之下,即墨青衣举步前行,拾阶而上,朝凤栖和临月的主位走了上去。
凤栖没有说话,临月也没有说话。
待在远处的左相大人,目送女皇的背影朝自家主子走了过去,也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
很快,即墨青衣走到了凤栖和临月中间的案几面前,抬手扶在那张梨花木的几案上,视线从案几移到凤栖的面前,语气清淡地道:“这是梨花木制成的桌子,质地虽不是顶级,但也足够坚硬。”
凤栖斜倚在椅子里,淡淡点头,“那又如何?”
“舞衣擅长歌舞,身段柔软,并且不会武功。”即墨青衣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说话间,带着质问的视线始终锁在凤栖清俊的面容上。
凤栖挑唇,依然是淡淡的一句,“那又如何?”
即墨青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渐冷,“若不是有人做了手脚,她就算不慎摔倒,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压碎这张质地坚硬的桌子,并且……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有人动了手脚?
临月敛眸,安静地捧着茶盏啜饮,动作优雅,神情悠哉,仿佛半点也不受即墨青衣和凤栖的对话影响。
底下一片怪异的安静,让女皇的质问声听得是那般清晰。
群臣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忍不住连番感叹,果然只要有这些心思不正的他国权贵在场,如何轻松热闹的宴席,最后也绝对以惶惶不安收场。
而此时,这个青澜的女皇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质问他们的皇帝陛下?
想起方才那阵失神,众人心里不免就一阵心虚,这些在朝为官多年的家伙,哪一个不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虽然他们不懂什么邪门歪术,但是如何好听的琴声,如何优美的舞蹈,也不可能让这么多人齐齐心神难抑,陶醉在其中。
那哪里是陶醉?
根本就是七魂失了六魄,差一点没全部迷失在诡异的邪术之中。
若不是即墨舞衣摔了那一下,只怕他们现在还梦游天外呢,现在还有资格来兴师问罪?
“是朕动了手脚,又如何?”凤栖扬眉,眼神淡漠,流露出几分睥睨,几分轻嘲,“即墨青衣,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儿个这件事暂且不予追究——当然,如果你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势要朕给你一个交代,也并非不可。”
即墨青衣脸色微变,眼神却瞬也不瞬地盯着凤栖。
“青澜第一美人的夺魂舞曲固然不错,只可惜功力还太浅了些,让她回去好好修炼个几年再来朕面前侍弄,免得贻笑大方,自取其辱。”凤栖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完全无视对方一阵青一阵白的难堪,“今晚朕折损了一张案几,权当是给了她一个教训了。”
反正已经够难堪了,也不介意多这一点。
“凤栖,你当真要这样对我?”即墨青衣咬牙低语,语气带着几分不甘和怨恨,“你明知道舞衣对你一片倾心,为什么不能给她留几分颜面?难道凤苍与青澜彻底撕破脸,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
“这句话你应该跟自己说,朕记得昨日就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朕的态度。”凤栖眉眼一挑,如画的眉眼间寒冷如霜,“上次在你的宫里,朕也说过同样的话,难不成女皇以为朕三番两次的拒绝,是在和你们玩欲拒还迎那一套幼稚无聊的戏码?”
在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还敢算计他,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这种人,还需要给她留颜面吗?
即墨青衣听着他这番讽刺,不由一阵语塞,脸色青白交错,咬牙道:“她只是一时糊涂。”
“是不是一时糊涂,朕不想深究。”凤栖端起一杯茶,送至唇边呷了一口,漫不经心地敛眸,“丢了颜面,这回总该死心了吧?女皇若不想继续没脸,朕可以派人护送女皇姐妹回青澜。”
“凤栖!”即墨青衣怒得咬牙切齿,几乎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你就不怕将来后悔?”
第194章 自取其辱5
后悔?
凤栖长到这么大,还从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转头看向底下,他淡淡道:“无邪,多派些高手,务必护送女皇姐妹安然回到青澜。”
宫无邪躬身应下,“臣遵旨。”
即墨青衣气得眼前一黑,身体忍不住隐隐颤抖。
她真想,真想一巴掌抽上去。
“凤栖。”她眸光森然地看着他,一字一句仿佛在许下坚定的誓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也不待凤栖作何反应,转过身,决然离去。
“景云,带着公主,我们走!”
“是,陛下。”那个叫景云的女子扶着即墨舞衣,“公主,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即墨舞衣没有说话,沉默地跟在女皇身后,僵硬而木然地离开了宴席,再不复丝毫片刻之前的明媚动人。
宫无邪不发一语地跟着他们,待走出御花园,前面沿着长长复道徐行的即墨舞衣突然转头,趴在栏杆上,一口鲜血随之喷出。
“公主殿下!”景云大惊,忙伸手在她背上输了些真气。
前面的即墨青衣听到动静,蓦然回首,疾步走到即墨舞衣身侧,蹙眉道:“舞衣,怎么了?是不是内伤?”
“我没事。”即墨舞衣开口安抚着自己的姐姐,话落,却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一缕血丝溢出嘴角。
宫无邪皱了皱眉,看着即墨舞衣唇边的那抹猩红,走上前淡淡道:“需要请御医吗?”
即墨舞衣站直了身子,眸光冰冷地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动作缓慢地掏出帕子拭净了嘴角,随手丢掉帕子,转过身,“姐姐,我们走吧。”
说吧,臻首微抬,高傲地举步离去。
宫无邪目光落在那悠然飘落至栏杆外花圃中的白色丝帕,以及丝帕上的点点暗红色泽,嘴角轻撇,抬脚跟上。
女皇姐妹愤然离去之后,御花园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死寂。
“表哥……”
一个怯怯的声音倏然响起,带着属于女子的柔弱和娇气,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不安。
群臣眉头纠结,忍不住转头看去。
陈王妃的女儿,陈飞羽。
眉目娇俏秀气,不似即墨舞衣的美艳妖娆,而是带着女儿家特有的清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不过,这声表哥叫的可真是……
凤栖没有说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陈飞羽的叫唤。
“谁是你的表哥?”临月不疾不徐地喝完了一杯茶,眸光看向左下角如坐针毡的陈飞羽,和表情深沉的叶潇潇,淡淡道,“俗话说一表三千里,你和凤栖的关系可不止是三千里啊,那是隔着国与国之间的遥遥万里之距,便真的是亲戚,也不是亲戚了。”
一表三千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