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老夫人已经忘了,她可是碧玉居的丫头呢!
可是霍定姚也不敢真去跟人提这茬,想也知道,她的名字可是挂在锦澜轩的,伺候翔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顾老夫人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忧心的却是盛京的天使已经进入了雁门关内。
翔王不在府内,老夫人做主派出了二总管和身边得脸的人去淮水迎接,以表示对皇帝的尊敬。另外,还派了信任的人赶去禹城催返。
对于这事儿,老夫人明显十分忧心。早在天使抵达川上的时候,她就派了几波人过去,怕的就是这边盛京来的人到了,而翔王本人还没回来。
所以她早就想派身边的人去一趟禹城了,正巧汪路明来了信,说主子爷也是辛苦,身边都是些粗人,连个伺候更衣的都没有,老夫人便起了这个主意。
只是派谁去,她却还为难了一下。
玺画倒是嘻嘻一笑,“奴婢和玺月姐姐都离不开身,倒是玺姚也曾经伺候过主子爷,知道主子爷的脾性。万一再选个生的,冲撞了主子爷,却是不美了。”
这话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玺姚是个稳重的,性子也不胆怯,还会一手调理的药膳。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一路过去得极快,中午出府,傍晚便到了禹城。
这城镇里面比霍定姚想象的更好一点,笔直的石板道路,两边都是齐齐的高楼酒肆,酒幡在夜色下迎风招展,只是来往的人明显稀少,比不得雁门。
马车驶到了城内一座最气派的宅子处。小章子早就等在了门前头,替霍定姚取了小木轧,然后打开了车门,霍定姚呼出一口气,微微缩了缩肩膀,这里湿漉漉的,确实透着一股凉意。
小章子低声道:“主子爷还没回来呢。”他指了指老远处的一座深山,“玺姚姑娘你瞧,就是那里发生了坍塌,爷已经和人又赶了过去。”
霍定姚举目远眺,那山延绵起伏,乌云沉沉,只怕比城里还冷。
她心里有了盘算,便往内院子里最大的那间屋子赶了去。
冷热交替,最会体内干燥。霍定姚选了白术、山药,细细切碎,又淘了薏米、绿豆和黑豆泡水,待它们发胀了,取了干净的井水装进银锅中,以文火慢慢熬制了起来。
这个时候月头已经爬上了树梢,大约已经是戌时一刻。赵煜好等人在大门前停住了马,将缰绳交给小厮,然后大步朝院子里走了去。
汪路明知道主子爷心中烦躁,可眼下这大厨房已经熄了火,这里物资匮乏,主子爷都是同兵勇们一起用膳,吃得粗糙而且还吃得早。那点粗茶淡饭的,早就在肚子里没有踪影,便是他自己,此刻也有了点饥肠辘辘的感觉。
只是刚进了屋子,赵煜好便停了下来。
桌子旁,一个娇俏的身影正背对这他们,一直手捏着银勺,一直手端着碗,正忙忙碌碌地从大碗里分着粥呢。就着暖黄的灯火,投到了雕花的窗纸上,勾勒出了一个玲珑的少女模样,不知不觉地就让人觉得似乎有了一点归家的味道了。
汪路明被挡在他身后,还不知道屋子里是个怎样的光景呢,可他鼻子一抽,竟然闻到了熟食的香气!
他伸出头,顿时瞪大了眼,桌子上几笼精致的小点,正散发出阵阵咸鲜的诱人味道。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摆在正中心的,是一道水晶虾仁饺,皮薄肉鲜,瞧着就有食欲。
霍定姚举手擦了擦汗,一抬头就看见赵煜好正拿一种说不清的深幽眼神瞅她,不知道怎么就起了一点羞赧,慌乱低着头呐呐道:“奴婢……奴婢给主子爷问安。”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夫仁:打包送人这种事我最爱干了。
第20章 20 安抚
赵煜好倒是不着痕迹收回了眼神,在根本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又变得平淡无波。
他解开了披风,递给了跟在后头的小章子。然后撩袍子坐到了桌子边。
霍定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那尊大神不拿眼儿瞪她,她就自在了许多。她呼出一口气,抛开那些蹿起来的莫名其妙的情绪,连忙腆着脸凑上去伺候。
她早就琢磨过了,这边兵荒马乱的,都在前头忙着抢资就灾的。翔王一行肯定是在山脚下草草用了饭,即不可口更谈不上什么享受,甚至精神体力什么的比往日里耗费得更快。所以他们回来,肯定是又累又饿。
可夜里又不宜大吃大喝,她捡的,即是带了肉味的,可又不会积食。
其实翔王一坐下,她也就真瞧见了,赵煜好虽然和平时一样寡言,可神色间还是显出了疲惫。最明显的是,他的双眼的眼底都有一抹淡淡的青色。可他的坐姿还是挺得笔直,放佛天生就不会被任何事情压垮一般。
霍定姚把一碗香菇鱼片粥捧了上来,轻声道:“今个儿夜里风大,爷用点粥吧,这东西暖胃养身呢。”
这太阳落了山头,在这禹城里可是不好找齐这些素材呢!她也是费了好半晌的劲儿,才在一户农家里换来了小小一尾活鱼。
赵煜好点点头,瞧了一眼门口立着的人。
霍定姚顺着他的目光过去,眨眨眼,嘴边倒是起了一丝笑意,道,“爷别担心,奴婢在厨房里还备了许多山药薏米粥,方才就让小章子端着给了跟着您回来的人,便是汪公公那里,小章子也精心着呢。”
翔王确实是个好主子,这个时候,倒是不忘记了一起拼命的手下。
赵煜好把目光慢慢地盯到了碗里。他略略低头,尝了好几口,才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
霍定姚一直不错眼地瞅着呢,见他几乎吃得几乎见了底,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把碗默默挪了过来,又从大碗里盛了小半碗出来。
她听见了赵煜好的问话,在心里偷偷撇撇嘴——如果不是他的命令,谁又敢往他身边凑呀!不过她可不敢这样说,想了想答道:“老夫人担心主子爷您呢,您过来了好几天,可那边总是收不到贴心的消息——奴婢便提了,总得要派一个人亲眼来禹城替老夫人瞧瞧,不然她老人家怎么能安心呢?”
赵煜好唔了一声,倒是说了一句老夫人忧心了。
霍定姚却顿了一下,瞧了瞧赵煜好的脸色,试探道,“洪水总是不退,便是连雁门那边也多有议论。大街小巷里,虽然没少了做生意的走动的人,可瞧着那氛围,比往常里还是不自在了许多。大家也是挺替受了灾的人忧心呢……”
她说完,心里也有些忐忑。其实这些话不该她来提,她的身份,根本就轮不到开这个口。可是老夫人必定是要细细过问的呀!等她提前回了王府,却什么情况都禀不出来,可是辜负了老夫人的期待了。
还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此时氛围好,又或者因为发生了每个人都期盼这天灾人祸的赶紧消停了去,便是连她这样的小丫头,也能自然而然开口表达出来关切之语了。
不过她感觉,赵煜好也没起什么不悦之情,甚至还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一点……满意?
“洪水已经控制住了。灾民在城外搭了棚子,施粥、衣裳、重修屋子都安排了下来。”这些都是必须吩咐打点的,吃住行总是与民生息息相关。等这些通顺了,还得修路架桥呢。
赵煜好顿了一下,口气淡淡道,
“也就十天半个月,我们便可以回雁门。你……不用担心。”
这,这是在安慰她吗?听着赵煜好低沉的声音,霍定姚只觉得那种微微慌乱的感觉又从心底开始细细密密的偷偷冒了出来,就好像那种被风一吹,石头缝儿里的嫩芽就悄悄的破了土一般,很是有点痒,可是又挠不着。
她咬咬唇,想平复了一下这种别扭的感觉。可眼前的人本就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厉眼,她努力保持着一动不动,让脸色的表情显得十分淡定。
好在赵煜好已经端起了茶杯,似乎注意力已经不在了她身上。
霍定姚这才偷偷送了一口气,本来她刚到的时候还觉得禹城天凉呢,现在她只觉得这个屋子里发热!特别是她的脸,怎么总有一种滚烫的感觉,从脖子里往上面蹿呢?!
她小心的伸出手,趁赵煜好不注意,用凉凉的手背贴了贴自个儿的脸颊。
——谁叫她心底,确实也有那么一丝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