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为何,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朕,若以沈家为代价呢?”
他这才抬起头,仰视天子真颜。
下意识,他的心告诉他,祁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沈家,不,沈问歌才值得。
真是疯了。
祁衍睁开眼,眸中清明不再,不由得一阵恍惚。和梦见沈问歌一样,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意识中?
梦中不止也便罢了,竟是白天都开始出现幻觉了。是因为日有所思的缘故吗?祁衍觉得这事甚是奇特。
这北疆还真是不能多呆。
他现在只想快点完成皇帝布置的任务,早点回皇城。
想起自己交代给谢若卿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小鬼头能不能完成。
当然,还有沈问歌——
竟是一个字都不记得给他写。
呵。
看来要快点回京了,浪子当多了,这行军打仗还真是不适合他。
祁衍将手中的信纸撕碎,一把扔进火盆中,看着它们被火舌舔舐,烧成了灰烬,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有一页碎片轻飘飘,被卷出来,飘到了祁衍的脚下,上面字体写的方正,娟秀,一看就是秦月的笔法,那纸页上的字正好串成一句话。
“早些回信,待你回京。”
祁衍看了看,皱了皱眉,然后将它扔进了火盆,与那堆灰烬相聚。
没什么好说的,就不必回了。
看着全部烧尽,祁衍才披起大氅,掀帘出帐,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做。
他可是没忘,那队精兵。
他在这里观察如此之久,别无他法,只能是冒一次险,敌人太过狡猾谨慎,他们驻扎在这里将近半月,敌方根本不动声色。
他必须用点法子了。
就算是他爹不准他那点兵马,他偷也要去把他们偷出来。
祁衍从怀中掏出一方令牌,上面龙纹盘亘交错,是那夜跪在殿外后,皇上给他的。说见这块令牌,如他亲征,调用少量兵马,也是可以的。
金口玉言,留不得假。
不拿来用用,还真是可惜了。
祁衍握住那块冰凉的物什,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就是想早点回京,顺便治治他这个毛病。
至于其他什么的,回去就都清楚了。
帐外黑夜终是把昏沉的天空吞噬,天上连星子也看不到几颗,风在入夜之后越吹越急,像是在昭示着什么马上就要到来一样。
祁衍没有多留,径直走进祁老将军的营帐内。
作者有话要说:祁衍:没必要
沈问歌:好巧,我也是
第43章
沈问歌两天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锦书进门送吃的,也被赶了出来。
这可急坏了王管家和一众下人。今日特地让厨房做了杏仁酪,刚做好,便急忙去找锦书, 这要是把人给饿坏了, 等公子回来, 他们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
那日沈问歌自望月楼回来,踏进府门的那一刻情绪就不对劲。她到处找着什么, 最后在祁衍的院子里找到一把长剑,将剑鞘扔下, 便要出府。
长剑锋利, 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震慑着目睹这一切的府内人的心魂。
不知发生何事的王管家急忙以身拦住沈问歌,见沈问歌不肯说, 又看向她身后的锦书。没想到的是, 锦书也意外的沉默。
“夫人, 这是要去做什么?!”王管家问。
沈问歌面色麻木, 就这样拖着步子,行至府门前,才回头看了一眼王管家。
“我要去砍了祁......”景。
字到嘴边, 沈问歌抬起眼,看见了站着聚集在她身后的下人们,终是没有说出口。
王管家这才松了口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觉着是生了公子的气......没想到千里之外的公子,还有这种隔空把人气成这样的法子,王管家还真是没想到。
厉害。
好在沈问歌在说完话后, 清醒过来,大概是觉得自己荒唐,将剑一掷,一声脆响过后,回了自己的院子,除了锦书,谁都不准踏进去一步。
现在的情形,显然沈问歌气的不轻。
锦书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王管家面前,接过食盏,准备送进去。王管家是铁了心准备问清楚了,急忙拦住锦书:“你到底知不知道夫人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
锦书还是沉默,脸上多了不屑。
她开口道:“去问你们公子吧!”言罢,她推开门,关门时还不忘气鼓鼓的甩上。
一脸懵,被关在门外的王管家不会想到锦书在想什么——
门的另一侧,锦书端着食盒,还是气不过,在关上门后跺了跺脚。
都是秦月!
每次见她之后,小姐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虽然那日小姐把她赶出去,不准她听,但是以她这么多年跟着小姐看话本子的经验,那个秦月绝不是什么好人!
锦书气的又跺跺脚,恨不得脚下时秦月一般。
都怪姑爷为什么要招惹那样一个女子!这皇城里,谁不知道他们两个......!
她都要心疼死小姐了。
锦书憋在胸口的一团火没处撒,也没有办法,收拾收拾心绪,还得要继续劝沈问歌吃饭。
今日沈问歌不再像前两日那么沮丧,披了一件外衫半倚在美人塌上,望着院子里的某处走神。其实也没有在想什么,只是不自觉的放空。
从那天听完秦月所说的事情后半段,她如入冰窖。
不过想想也对,如果祁景身后无人,他怎么会嚣张到如此地步。
她早该想到的。只不过,没有想到,祁景背后之人竟会是睿王。那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甚至曾经还力挽狂澜想要救沈家的睿王。
那日祁景同那人的谈话,到了取祁衍项上人头的要求后便被无情的拒绝。两人本该不欢而散,祁景却是用睿王的身份压下来。
大概是那人的质疑激怒了祁景,祁景只是说:“我这里有睿王想要的东西,你说他会不会允许我提个特殊的要求?”
那边没有说话,但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祁景冷冷的说:“那就走着瞧。”之后愤然离席。
到最后他也未能提及他究竟手中有什么。
想起那日秦月同她讲述的情形,沈问歌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沁爽的花香涌进鼻端。
好像第一次拥有五感般,沈问歌十分贪恋这股花香,再仔细向院中瞧,那几株扎堆盛放的花,不就是祁衍离开之前布置的。
沈问歌连自己也没有发觉,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小姐,吃点东西吧。”锦书小心地问。本以为会被拒绝,结果眼前人,轻声应好。
锦书急忙把食盏中的东西摆出来。
沈问歌吃着酪,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件事。
自从她重生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加速奔着坏的方向发展。
唯一变化的,反而是她一开始最没有想到过的祁衍。
还真是想不到。
不过当下,也只能是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她砍多少个祁景,他背后那个人,都不会倒台。
蜉蝣撼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醇厚杏仁的香气在嘴里弥散,同窗外的花香混杂一团,把沈问歌的神识拉车回来。
她悬了两天的心,终是慢慢的静下来。
·
皇城入秋几乎是几天的事,仓促的紧。
皇帝终于从避暑的行宫处回到皇城。几乎是才听得的消息,裕阳从宫中带来的口信火急火燎的就到了府外,说是一定要见沈问歌。
虽是不知道为何裕阳如此着急,但还是应下来,毕竟之前为沈昀治病的雪莲还未曾有过着落。
结果,未曾想还未等到裕阳,许久不见的沈昀带着人,拎着一个人到了她面前。
沈昀还是那副老样子,病恹恹的,穿着不合时令的衣裳,显得格外冷清,如高山之巅未消融的冰雪般。
“这是怎么了?”沈问歌万般诧异,沈昀绝不是有事会来找她解决的人。
“有人在望月楼内闹事,我顺路带了一个未来得及跑的回来。”
他清咳一声,后面的下人懂眼色的将他手中拖拽的那人扔在了地上。
那人已经完全昏迷的状态,没有意识,就那样趴在地上,衣袖被动作撩起,露出片片青紫。
这人的侧脸,居然还有点眼熟。
沈问歌挑眉,这人她认得,前不久才见过的谢若卿。
他怎么会在望月楼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