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金冠,脸花了,很”
“可以了!”傅时雨陡然打断,一张脸比冰雪还冷,漠然道:“我明日便送你出宫。”
“喂!”金岚气道:“等等!我还没问完!”
傅时雨幽幽地扫他一眼,这一眼很深,仿佛带着重量,压的旁人有些喘不过气。
本来暴躁不已的金岚突然像是被人戳了下脊梁骨,整个人倏地镇定下来,随即后背涌上来一股透进骨子里的寒意。
傅时雨牵着朝落的手出了屋子,送她回到自己的睡房。
“现在天色尚早,你先睡会儿。”傅时雨道:“等再晚些时候,我便带你出宫。”
朝落乖乖点了点头,见傅时雨站在旁边,她有些迟疑地说:“公子,那你能陪陪我吗?”
傅时雨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好。”
“我陪着你。”
这是朝落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笑脸。只是自从傅时雨上次受伤过后,他的笑容里便像是掺了很多东西,瞧着再也没有以前温暖了。
许是有人陪着,本来没什么睡意的朝落竟躺着榻上睡了过去。
傅时雨听到朝落的呼吸平复后,谈过身替她掖了掖被脚。
听到背后刻意放轻的脚步,他眼里闪过丝复杂,转瞬又被无声无息地压回眼底。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金岚直截了当地问。
傅时雨没说话,也没否认,看了眼陷入酣睡的朝落,他收回目光,叹息道:“先出去再说。”
*
楚晏坐在软塌上,睨着地上正难受扭动的身影,心里已经猜到沈言亭把美人蛊过给她了。
似锦才刚被侍女穿好的衣衫,又被她挣扎的不整,露出了一大片白皙,布满暧昧红痕的肩头。
“沈言亭在何处?”楚晏脸上冷若冰霜,语气里也像是含了层薄冰。
似锦像是没听到,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抚摸着,想要快速得到降下心里情欲的慰藉。
楚晏按捺下心里的厌恶,冷冷道:“若想要男人,那便告诉我。”
他耐着性子,又重复了遍,“沈言亭,现在在何处!”
终于似锦迷蒙的眼里浮出了一丝神采,她呢喃了句:“公子……”
“嗯。”楚晏漠然道:“他在京城?”
似锦停下手里的动作,含糊不清地说:“不知。”
“他不要我了,我不知他去了何处。”
说着说着,她竟开始呜咽地哭起来,嗓子被胸口里的烈火烧的嘶哑。
“我好难受,求你了,求你救救我!”
瞧着她指甲在脖颈和肩膀上抓出一道道快渗血的红痕,重阳略有不忍地别开眼,试探着问着楚晏,“要不明日再讯?”
“今日我先找人让她解脱。”
楚晏不答。
现在似锦胸口的图腾还未显形,便如此痛不欲生,那前世傅时雨又是如何毫无破绽地度过每一个受烈欲煎熬的深夜……
他有些不敢想,现在看着地上放lang形骸的似锦,更像是有密密麻麻地针扎进五脏六腑。
沉默许久后,楚晏从软塌上站起身,拿出笔筒里的豪笔,头也不抬道:“带下去吧。”
重阳吁了口气,看到地上衣衫半露的似锦,他又不禁把这口气又屏在鼻间,捡起扔在旁边的外衣往似锦身上严实一裹,轻松地把人扛在肩头。
察觉到似锦的手抚上了后背,重阳登时如同被炸毛的猫,低吼道:“你老实点!”
“小心我把你手砍下来!”
“他娘的,我让你拿下去!”
“……”
出门大老远了,楚晏都还能听到重阳隐忍着怒火,骂骂咧咧的叱吼。
守在门口的小厮替他重新关好门,书房里重新变得安静。
楚晏沾上澄泥砚里磨好的墨,撇了撇笔尖,开始握着豪笔在干净的纸上细细描绘。
虽说是武夫,但他也其实也通笔墨,前世未去边关,闲暇时也会绘制一两幅风景图。
楹窗外的乌蓝夜空泛起了白,遥遥传来声听不真切的鸡鸣。楚晏搁下豪笔,一副人像跃然于纸,屋内交错的昏影刻画着锋利冷硬的棱角,眼里像是融着夜色般漆黑,待笔墨稍微干了些后,他刚准备让人去唤重阳进来。
突地听到房门被敲响了,随后便是管家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世子,可要人伺候您梳洗?”
册封的圣旨还未下来,所以府里的人还未改往日里的称呼,但楚晏也不太在意。
“出什么事了?”他问。
现在才五更天,离他梳洗的日子还尚早。
管家听他直接问了,忙不迭道:“府外有位公子前来拜访。”
“可有说名号?”楚晏问。
他一夜未眠,脑子有些昏沉,准备喝口刚沏好的浓茶醒醒神。
管家隔着门,答道:“只说是军营里来的。”
“姓傅。”
楚晏端着茶碗的手一抖,倾斜出来的茶水烫的手背一片通红。
管家正在门外忐忑地等待着,突地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继而房门被唰地一下打开,楚晏面无表情地从门槛里跨出来。
“在哪儿?”
听出他凉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管家眼里一愣,像是头一回见世子如此心浮气躁的模样。
不经意晃到楚晏那双泠泠如水的黑眸正盯着自己,管家登时惊醒,冷汗涔涔地说:“还在后门等着。”
“嗯。”楚晏跨下石阶,往院外走去,想起什么,他又回头冲管家吩咐道:“让东厨准备早膳。”
“等会送到书房。”
管家立马卑躬应是。
楚晏快步行至王府的后门,门口守着的侍卫见他过来,纷纷埋头行礼。
他的目光越过雾色朦胧,火光阑珊的廊檐,直接钉在立在不远处的那道人影身上。
这人戴着白纱斗笠,虽面容瞧不真切,但楚晏炙热的目光如同是穿过轻纱,毫无顾忌地肆虐着那张隐隐约约的如玉脸庞。
见人来了,傅时雨也跟着欠身揖礼,“参见世”
话还没落,手腕就被牢牢实实地抓住了。
“进去再说。”
楚晏刚想拽着他进去,突然见傅时雨身后还站着一个瘦小的灰色人影。
虽戴着帷帽,看不清脸,但楚晏瞬间猜到了她是谁。
察觉到锐利如刀的目光睨过来,朝落心里一紧,很是怯弱地瞄他一眼,瞥见那张冷脸正有转阴霾的迹象,她又一脸恐慌地垂下头,不敢再看。
楚晏视线重新落回傅时雨的脸上,语气冰冷道:“她怎么来了?”
隐隐猜到什么,他攥着傅时雨的手指逐渐用力,咬牙切齿地问:“你为她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12章 一遍
傅时雨听着他隐含质问的口气,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的确。
今日是为托付朝落一事而来。
清晨凉悠悠的寒风吹得衣袂飘飞,两人沉默对视,傅时雨看着楚晏压着沉痛的眼底,生平头一回对自己生起了厌恶的情绪。
开始利用他的是自己,最想撇清关系的是自己,现在来寻求他的也是自己。
但……却别无他法。
昨夜他陪着朝落在榻边坐了整宿,思考着该把朝落安置在何处,宫里是绝对不能待了,若在京城单独选一处宅子,自个还有要事在身,把朝落只身一人放在宅子里,他肯定放不下心,毕竟还没寻到沈言亭的下落。
至于庄樾,傅时雨从开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人于他来说,太过邪乎和神秘,且定义不了好坏,朝落在他手上,他定是彻夜安不了眠。
沉思一夜,最后傅时雨唯一能放心的人选,竟是这个纠缠最多,也是他最不愿纠缠的广陵世子。
“是。”傅时雨神色淡淡地承认了,“今日的确为朝落一事前来。”
“不过我并不强求,若世子不愿,便当在下今早没来这一趟。”
这件事,有些太强人所难,他也不能肯定这人会帮自己。
傅时雨刚想把手从楚晏的掌心里抽回来,却发觉手臂像是被铁箍牢牢锁住般,动不了分毫。
“我答应你。”楚晏脸色暗沉沉地盯着他,眸底一片阴霾。
傅时雨眼里一愣,呐呐道:“我还没说所求何事……”
“不用说了。”楚晏缓缓松开手劲儿,掌心像是不舍他的温度,有意无意地捏了两下,这才缓缓落回身侧。
傅时雨心里不禁有些复杂难言,问:“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