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今晚出宫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可他知道自己无力阻止。
南姒虽是淡如水的性子,可她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无法阻止。
况且她今晚心情明显不好。
便是苍寒聿,也没有继续惹她不快的胆量。
而有些事情,该来的总要来。
神佛都阻挡不了。
苍寒聿沉默地待了一会,两条腿疼得很,想着姒儿以前可心疼他了,今晚倒是真狠得下心。
伸手摸了摸膝盖下的两块金元宝,苍寒聿眉头皱紧,第一次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还可以这么用。
抬眼望着窗外朦胧墨色,他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锁着忧心,只盼着那东华大祭司少说些不该说的。
……
街灯氤氲,星辰漫天。
皇城的繁华,即便是静谧的夜间也能感受得格外深刻。
马车从玄武门驶过护城河,奔跑在寂静的皇城街道上,南姒坐在马车里,闭目思索。
方才只跟玄翎说了一句,“去琅琊街天然居。”
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想安静。
安静地想着方才苍寒聿的话。
他说不知道。
若是南姒的死讯传出去,不管是她舅舅的九阁势力,还是天舒爹爹的玄隐殿,都会在第一时间之内得到消息,并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赶到东澜。
第263章 寻找真相
她隐藏了两年的身份也会彻底被揭开。
夜君陵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却说自己不知道,并且没有在撒谎。
这意味着什么。
南姒心头罕见的一头乱麻。
倒也不是真想折损他的尊严才让他跪,南姒就是不让他跟着,她要独自一人去寻找真相。
没有丝毫遮遮掩掩的真相。
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琅琊街,此时夜已深沉,天地万物大多都已陷入沉睡。
唯有天然居府邸里,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东流刚沐浴更衣过。
宽敞却灯火明亮的卧室里,雪白袍服的男人倚坐在榻前,打量着眼前身姿修长的少年,眉眼泛着浑然天成的贵气,以及发自骨子里的邪冷无情。
东流赤着足,一身白色中衣,身体微颤,眼底克制不住地流露出畏惧和不安,上了药却尚未完全消肿的脸上肉眼可见的一片苍白。
“小东流。”本是低沉悦耳的嗓音,却生生多出了几分地狱死神的残冷气息,“想好应该给本座一个什么样的解释了?”
东流微震,缓缓屈膝跪在他脚边,低眉垂眼地请罪:“东流知错,请师尊责罚。”
“既然知错,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男人开口,嗓音冰冷无情,“需要本座帮你?”
东流又是一震,轻轻应了声是,起身朝内室走去。
东华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少年身姿修长,骨架匀称,脊背线条流畅,浑身找不到一处瑕疵,完美得像是上天精心雕琢的工艺品。
坚硬稳固的实木床榻,床头和床脚各嵌着两条儿臂一般粗细的玄铁镣铐。
打开玄铁镣铐的锁,东流将沉重的镣铐锁上自己细白的脚踝,然后缓缓趴在床上,右手扯过左边的锁链,把左手也锁了起来。
扯了扯铁链,长度不够,左手够不着右边的镣铐。
他抿紧了唇瓣,转过头,怯怯的低声开口,:“师尊。”
男人站起身,身姿颀长,一袭雪袍曳地,倾泻出让人窒息的尊贵风华,层层威压笼罩下来,让东流无法克制地打起了寒颤。
一步步走到床前,修长玉白的手轻轻扣上锁链,轻巧将少年的右手腕锁起。
四条锁链的长度都是固定的,像是为了少年的身高量身打造一般,锁上手腕脚踝,身体便被牢牢固定在床上,再也动不了一下。
任人宰割。
玄冰寒铁打造的锁链,非寻常内力修为之人可破,没有一丝一毫可挣扎逃脱的余地。
男人站在床前,目光如冷剑般巡视着少年全身,像是用眼神就能生生把他冻僵一般,只看得东流浑身血液逆流。
东流脸色白了又白,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才没有让自己抖若筛糠。
“害怕?”男人像是对东流的恐惧感到愉悦,伸手轻抚着他即便肿着也照样漂亮的脸蛋,“既然知道怕,怎么还敢擅自逃家?本座以为你胆子大不怕死呢。”
东流忍不住咬着唇,却又不敢使力,怕咬出伤痕更触怒眼前这男人:“师尊,我知道错了,求师尊轻,轻责……”
第264章 愁云惨淡
轻责?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东流咬了打颤的牙齿,从齿缝里挤出颤栗的言语:“求……求师尊,重……重责……”
男人眉眼舒缓,邪佞的笑意自眉梢流泻:“这才乖。”
话音落下,门外响起少年恭敬的声音:“启禀主人,有客人到。”
白袍男人挑眉,伸手拂过东流因害怕而闭起的双眼,语气淡而无情:“睁开。”
东流强忍着惧意睁开眼。
宝石般漂亮的黑眸里因染了恐惧而显得格外可爱,看起来真像是一只惊惶不安的兔子。
男人性情阴鸷暴戾,狠辣无情,却最爱这样一双眸子,所以每每把这个少年折磨得痛不欲生却又不敢惨叫,连求饶认错都控制在一个让他怜惜心疼而不是厌恶的程度里。
“好好在这里待着。”修长冰凉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脸,男人的声音同样冰凉凉的,即便是温和的语气,听在东流的耳朵里亦如寒夜里的凉水,透着让人骨寒的温度,“本座先忙完她的事情,再来跟你算账。”
东流抿了抿唇,低低地嗯了一声,极致的温顺。
男人啧了一声:“现在倒是学聪明了,早这么听话,哪还有今天这一出?”
东流不敢搭话。
离开朝云山的那一天,他就预想到了今天,只是心里纵使想过千万遍,也没有亲身面对的感觉让他恐惧。
怕入骨髓,只能尽可能地表现出乖巧顺服,以换得这个男人一丝心软。
男人很快转身走了出去,同时带走了屋子里铺天盖地的寒气和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东流这才闭了闭眼,长长地松了口气。
额头和发丝间沁出细密的汗水。
虽然今晚该他受的一点都少不了,可这会儿能得以喘口气,他还是感到庆幸。
南姒。
东流没料到她会来得这么早,看来她想知道的事情太过重要,所以才连夜赶来,连等到天亮的耐心都没有。
东流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危。
师尊虽然手段残酷,可南姒跟朝云山素无瓜葛,无仇无怨,师尊不会对她不利。
他现在该想想自己。
待会怎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师尊早些心软,求饶肯定是不能,认错也得诚恳,挨了打受了罚还得表现出最乖巧最温顺的态度。
想着想着,东流就忍不住感到绝望。
为什么受苦受罚的是他,认错赔罪的是他,讨好撒娇的人也必须是他?
合着他就是个应该逆来顺受,任由他为所欲为?
还有天理吗?
东流脸上浮现愤愤之色。
可转念一想,没天理又能怎样呢?
逃过,也反抗过,最终依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除了给自己赚来一次次皮肉之苦,他可曾落到了什么好处?
最让人绝望无力的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东流记得十年前师尊就是这副模样,十年后的今天还是这副模样,如果再过三十年,五十年……
还残留着青紫肿痕的脸上,顿时一片愁云惨淡。
第265章 深渊
南姒被带到了一间阁楼里。
一袭曳地白袍的大祭司跨进门槛时,南姒抬眼看去,心头浮现一句话是:身在云端的白鹤,俯瞰芸芸众生,尊贵到连脚底都不染尘埃。
是个贵气到让人只能仰望而无法靠近的人。
这一刻,南姒真正的开始信命,信前世今生,相信这个男人有着莫测高深的手段,甚至有着毁天灭地的本事。
他无需用任何方法来证明他自己。
可在任何人看来,他就是拥有那样的本事。
眼前这张脸看不出年纪,似乎也就二十多岁。
高贵优雅,精致俊美,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张容颜。
邪魅无情从瞳眸里可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