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寒聿神色又是一变,抿了抿唇,才淡淡道:“那也要看这个字是谁来用。”
“反正不是臣用。”南姒唇角微挑,“臣的名字叫南姒呢,跟‘鸾’毫无关系。”
苍寒聿神色微紧,几乎脱口说出什么来,然而话卡到嘴边,却硬生生改了口:“姒儿就算不用那个字,也照样是个高贵的凤后之命。”
凤后之命?
南姒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上可知‘鸾御九州’四个字的意思?”
“姒儿是想要统御九州?”苍寒聿问,嗓音不自觉地染了几分柔和,“只要是姒儿想要的,朕都会同意,哪怕是江山帝座,哪怕是九万里山河。”
南姒闻言,眸心微细:“皇上所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苍寒聿点头,“朕所拥有的,就是姒儿的,姒儿想要什么都可以。”
“臣若是做了女皇,皇上定会后悔,所以别把话说得太满。”南姒淡道,“首先三千后宫就能把皇上逼疯……哦不,也许皇上可以大度一些,觉得这是帝王理所当然该拥有的福利,所以可以坦然接受自己跟旁的男子共侍一妻?”
话音落下,空气似乎顷刻间凝滞。
苍寒聿面上所有笑意和温柔迅速褪得干干净净,绸缎般的发丝还缠在他僵硬的指尖,他此时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一般,薄唇抿得泛白,怔怔地看着南姒。
南姒唇角还挂着笑意,明艳的小脸美得精致高贵,却无法掩饰眼底的冰雪寒色。
苍寒聿脸色白得透彻。
“……臣跟皇上说笑的。”南姒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这么大反应。”
说完,转身就往内殿走去。
然而身后一股大力突然把她拽了回来,南姒猝不及防间额头狠狠磕在苍寒聿的下巴上,一阵剧痛传来,南姒狠狠地皱眉,下意识地想伸手捂住脑门。
可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经被男人死死地搂在了怀里。
力道很大。
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南姒被他铁箍一样的双臂勒得生疼,却因感觉到他明显的颤抖而忍着没动。
可闷在怀里实在难受,南姒忍着疼挣扎了一下:“皇上想把我闷死吗?”
“姒儿……”低哑的嗓音不知包含了多少情感,带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酸楚和悔恨,“你真是会往我心口戳刀子。”
南姒沉默不语。
往他心口戳刀子吗?
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
若是伤害到了他,让他觉得痛了,那也是他活该。
这些都是他该受的,也是他自找的。
第154章 奉陪
“皇上其实不该留我在身边。”南姒语气淡到几乎无情,“否则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前一刻还如沐春风,下一刻便是冰刃相向。
仿佛这些日子的浓情蜜意都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事实上,也的确是。
苍寒聿早就该知道南姒被封住的记忆已经复苏,而恢复了记忆的她,还愿意给他一些温柔假象,已经是格外仁慈和宽容。
只因她曾经是那么的,那么的喜欢他,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着,捧着,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弄来给他,早已刻进骨子里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磨灭的——就算日积月累被磨灭,却总还有一些残留。
只是相比起这仅有的,残留的温柔,更多的柔情却已被无情所取代。
所以她说的这句话,苍寒聿相信。
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手,绝不会放她走。
“你是我抚养长大的。”苍寒聿嗓音冷冷,方才突如其来的,几乎无法克制的失控情感已完全被收拾妥当,只留下冷静,“我不会放你走,除非我死……不,即便我死了,姒儿,你也要陪着我,哪儿都去不了。”
“是吗?”南姒嗓音染了几分倦懒,“皇上确定可以掌控我的生死去向?”
“我能。”苍寒聿说道,语气强硬得像是在说服她,也是在说服自己,“姒儿该知道的……”
“臣什么都不知道。”南姒淡道,“既然皇上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明日开始恢复早朝吧。臣也该回相府去了。”
“朕决定立后。”苍寒聿像是没听到南姒的话一样,平静地开口,“秦家四女秦姒,贤德淑良,优雅端方,秉性良善,堪为天下女子表率,特封为皇后,即日搬入未央宫……”
南姒笑了笑:“皇上随意。”
说罢,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强行从他怀里退开,优雅地欠身行礼:“臣告退。”
直起身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转身往殿外走去。
“南姒!”苍寒聿急得嗓音都变了调,转过身,死死盯着她决绝的背影,“你敢踏出紫宸殿一步,我即刻死给你看!”
南姒恍若未闻,脚下即将跨出殿门的那一刹,耳畔清晰地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
她皱眉。
到底是没忍心,身子急速一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至男人面前,劈手夺过他往自己脖子抹去的利剑,然后一个耳光扇到了他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让空气顷刻间凝结。
站在远远的裴海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在了角落里,连劝都不敢劝上一句。
殿内纱幔轻扬,带起一阵阵让人不安的气息。
南姒目光落在苍寒聿脖子间,一道细弱发丝的血痕微微沁出了血迹,若非她反应快,他是真打算抹脖子自尽?
南姒气笑了。
“不管皇上是真不想活了,还是赌我的心软,我都可以告诉皇上,这样的威胁对我不起作用。”南姒说着,反手朝自己的胳膊上来了一下,“皇上想如何,臣奉陪便是。”
第155章 疯魔
利剑划过胳膊,速度快得让苍寒聿完全阻挡不及。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衣衫,一滴滴不要钱似的滴落在宫砖地面上。
苍寒聿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失:“裴海!传太医!”
裴海吓得魂飞魄散,头一回觉得皇上跟南相都疯魔了,跌跌撞撞就要往外跑去,却听南姒淡淡道:“回来。”
裴海脚下就这么一僵。
“不用传太医。”南姒扔下手里的剑,转身往内殿走去,“把这里的备用药箱给我拿过来。”
裴海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去找药箱,脊背上一片凉意。
皇上和南相这个情况要是被人知道,免不了又是一场轩然大波,皇上脖子上受了伤,南相也受了伤。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万一被人抓到把柄,说南相有弑君之嫌,只怕跳进护城河都解释不清。
素来面对外人冷漠得可以掩藏所有情绪的帝王,此时双腿发软,走路都需要扶着屏风,拂开龙纹帷幔看到南相坐在榻前,自己撩起袍袖,清洗伤口,止血上药。
她的动作太利索,表情也太平静,对这点皮肉伤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可她不知道,方才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浑身血液凝固,惶恐和不安占据了心扉所有情绪……
不,她知道。
她什么知道,却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
苍寒聿失了魂一样站着,头一次觉得惶然无助,不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她的心,让她别这么无情。
别这么无情,可以吗?
“皇上以后若是还想通过自残的方式来威胁臣,那么臣今天已经给了皇上答复。”南姒开口,嗓音平静而淡漠,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皇上伤在皮肉,臣也伤在皮肉,皇上若是伤在经脉,臣也伤在经脉。皇上若不想活了,便早些把帝位传给别人,臣可以陪着皇上一起死。”
苍寒聿没说话,脸色却白得厉害,低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分明是一双掌控天下的手,可此时这双手却在无法克制地颤抖。
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并非无所不能。
他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他说得到帝位是为了护她周全,可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她根本无需他护着,所以她并不相信他的话,也不相信他的悔过之心。
她甚至,连一丝一毫悔改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
裴海无声地指挥着宫女拭去地上的血迹,收拾完之后立即离得远远的,虽然南相的伤势无需他帮忙,他也不敢去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