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原本花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瘦了,眼眶里盈满了泪水,看见卿卿醒了,又伸出覆满褶皱的手擦干眼泪,笑盈盈地望着卿卿说:“醒了?卿儿,奶奶来看你了。”
卿卿再也绷不住,扑进奶奶的怀里歇斯底里地大哭。
她忘记了,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她的大儿子,并不比卿卿痛得少,只是心疼卿卿,她在强撑着要坚强。
小时候,卿卿的父亲总是在外工作,母亲选择跟随父亲而不是留下照顾她。
卿卿小学毕业后就由奶奶照顾着,从乡镇到了县城里念初中。
英语老师总留下要家长听写单词的作业,卿卿找不到人听写,索性打乱顺序抄一遍交给老师,可到考试就露馅儿了。
老师将奶奶请到了办公室,控诉卿卿的英语成绩很差,会影响她升学。
那以后没几天,奶奶开始每天给卿卿听写单词,有些甚至是课本里没有学过的,听写完,奶奶还会戴着老花镜批改,圈出错处。
卿卿很疑惑,怎么奶奶突然就懂英语了呢?她英语成绩却渐渐好了起来。
开家长会,奶奶被点名讨教怎么给孩子提高英语成绩,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奶奶说她一点也不懂英语,但她找隔壁邻居家已经念高三的一个姐姐,花了三个晚上学会了二十六个字母,要了初中的单词表,听写的时候念汉语,卿卿写对应单词,批改的时候,核对字母排列的顺序。
卿卿可以想象,一位汉字都认不太全的七十岁老人,是怎样在夜灯下记住了长相各异的字母和它们的发音,就为了不耽误她的未来。
从那以后,卿卿喜欢上了英语这门学科。
医院像座牢笼,放眼一望,到处都是透着灰暗的白,最冷静也最喧嚣,神圣又极端。
“卿儿,奶奶没事,人老了,生病很正常。”奶奶抹去卿卿眼角的泪水对她说,“奶奶我已经八十四了,迟早有那一天,没什么大不了,你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卿卿忍不住眼泪,趴在奶奶怀里,只有在这里她可以放肆地哭。
奶奶像是在给卿卿打预防针,可她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
顾曜之忍了一下午,心里担心,终于忍不住在晚饭前给卿卿发了微信。
-zz:奶奶还好吗?
-小师姐:没事了,医生说过两天就能出院。
-zz:那就好,你呢?
-小师姐:我也没事。
-小师姐:顾曜之,谢谢你。
-zz:那等你回来请我吃饭吧。
卿卿看着信息,觉得好笑,看来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
她不可能拒绝的,毕竟是这次顾曜之帮她在先。
-小师姐:好,吃什么?
-zz:你定吧。
-zz:这几天你也要,好好吃饭!
顾曜之能想到最好的叮嘱,就是“好好吃饭”。
母亲在世时告诉他的:人只要能吃得下饭,就什么都能迈过去。
母亲说,这是外公教给她的道理,母亲嫁到上海后,外公就跟着舅舅去了瑞士生活。
而母亲靠着这句话渡过了婚姻失败,他靠着这句话渡过了母亲离世。
卿卿收起手机,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摸上左手手腕,似乎还有顾曜之留下的温度。
又能怎么样的?
在生死面前,百无一用是深情。
世界运转的道理(一)
星期天傍晚5点,顾曜之准时到达卿卿家小区门口。
卿卿约他今天晚上吃饭,履行她欠下的感谢,她执行任务一样的态度,惹得顾曜之哭笑不得。
吃饭的地方选在国金中心楼上一家粤菜馆,国金中心是成都一个一线的综合体,不堵车的话,从这里过去要40分钟的车程。
卿卿走出小区门口,就看到顾曜之斜斜地靠在车边的一颗树上滑着手机,白体恤黑裤子运动鞋,普通的装束却价格不菲,这人真是穿得再简单都好看。
“走吧。”卿卿走过去招呼他。
顾曜之给她打开车门,盯着她。
今天的卿卿和平时看起来有些不一样,要随意一些,破洞的宽松牛仔裤,自己喜欢的那个牌子新出的体恤,淡淡的妆,细碎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顾曜之心里偷偷地乐,小师姐今天和自己好搭啊!
他一边拴好安全带,一边问卿卿:“你喜欢吃粤菜?”
卿卿没多想:“于图说你胃不好。”
后半句“粤菜在四川算非常清淡的了”她还没没说出口,顾曜之已经笑开了。
卿卿心生懊恼,她是对吃食没什么挑剔的,她觉得自己只是出于请客的礼貌才考虑周全的,看顾曜之的表情,这样的举动好像引起了什么误会。
顾曜之觉得小师姐这是找人打听过自己的喜好,暗暗在得意。
卿卿想打破这样微妙的气氛,又不想说破,“这家味道还不错,艇仔粥很好喝,我和月奚去过。”
“小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觉得好就一定好。”顾曜之毫无原则,甚至带着点调戏。
调侃的意味,浪荡二世祖的语气,被顾曜之说出来怎么就这么理所当然呢?
卿卿心跳加快,干脆转过头不说话了。
星期天的商场里总是热闹,有情侣在散步,有年轻的父亲推着婴儿车陪着太太在逛街,有各类品牌的推销员在欢迎光临。
进了国金中心大门,卿卿径直向电梯走去,顾曜之拉住她,指了指扶梯说:“电梯好多人在等,我们坐扶梯吧。”
卿卿看了眼电梯前的人群,不疑有他,点点头跟着他去扶梯。
刚绕上三楼,迎面走来几个精致的小姑娘,其中一个看着他们这边眼睛都亮了,小姑娘快步冲到他们面前:“曜之哥哥,你也来逛街?”
卿卿一愣,曜之哥哥?你也来?小姑娘这是直接把自己省略了,看来是顾曜之又一个追求者了。
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顾曜之会怎么面对这个“妹妹”。
“我说过,叫顾总。”顾曜之对这个称呼很不高兴,脸色不虞地说。
卿卿有点惊讶地望向顾曜之,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不留情面,小姑娘有点可怜啊。
对面的姑娘却好像习惯了顾曜之的冷淡似的,笑嘻嘻撒娇一样:“这不是不在公司嘛。”
没等顾曜之说话,转头对着卿卿说:“咦?刚才没注意到,这位小姐姐是谁?是客户吗?”
卿卿倒是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在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注意不到,眼瞎吗?而且你们家客户穿成这样出来谈事情啊?
虽然这么想着,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不是。” 可是小姐姐是谁不是很想告诉你,因为你没有礼貌。
小姑娘脸上带着娇俏可爱的笑,目光却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卿卿,语气带着点天真:“那小姐姐是?”
“有你什么事?”顾曜之言语十分冷淡,慢条斯理得像只是陈述一个实事,他拉着卿卿向楼上走去,留下小姑娘在原地表演神色受伤。
“你可真是辣手摧花。”卿卿把手腕从顾曜之手里轻轻挣脱出来,小声地调笑他说。
顾曜之握了握空了的手心,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她是托老头子的关系进律所实习的,年纪不怎么大,心思多得很。”
卿卿没接话,顾曜之嘴里的老头子肯定就是他父亲了,涉及家庭关系,她觉得没有深谈下去的必要。
顾曜之却把卿卿的调笑理解成了不高兴,侧着身低头对卿卿说:“你吃醋了?”
卿卿这回确确实实地翻了个大白眼,快步往前走,心里骂着顾曜之有病,而且说话一定要低着头吗?比她高二十公分了不起吗?
顾曜之跟在后面心情大好,真是愉快的一天啊!
后天就是国庆假期了,于图和王二毛的婚礼定在了10月3号,在三亚还没开发完全的海棠湾,婚前的单身派对开在酒店的沙滩Bar,典礼在一艘的邮轮上出海举行,好友们2号就要到三亚,在酒店住一晚,还要在邮轮住一晚,卿卿姐妹几个很是兴奋,在群里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商量着要带什么东西。
-月奚奚:毛啊,你以后要好好对老于,不要再朝三暮四的了。
-王二毛:老娘什么时候朝三暮四了?
-月奚奚:你昨天早上说喜欢吴亦凡的颜,晚上又说喜欢李诞。
-王二毛:你可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