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嬷嬷面露难色:“姑奶奶,老奴说句僭越的话,这节骨眼上,二姑娘来见您对二姑娘并非好事。好不容易,夫人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了二姑娘,这要是知道了二姑娘来看您,难免心里扎刺,对二姑娘不好。”
姑奶奶和夫人结了深仇大恨,生恩养恩,二姑娘势必得二选一,没有两全的好事。于二姑娘而言,自然是顾全养恩对她最有利。
“你不会让她偷偷来嘛。”李如月当然知道眼下薇姐儿最好紧紧抱着柏氏对她最好,但是她有一些话必须亲口告诉薇姐儿,其他人她谁也不相信。
米嬷嬷面露难色,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叫夫人知道了,难做人的还不是二姑娘,姑奶奶怎么就是想不明白,想起这位姑奶奶打小就是我行我素的性格,米嬷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奴会把您的话传到。”来不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如月阴沉沉盯着米嬷嬷:“你告诉母亲,我要是见不了薇姐儿最后一面,我死不瞑目。”
米嬷嬷打了个寒噤,低眉顺眼说一定传达。
回去后,米嬷嬷一五一十地复述了李如月的话。
李老夫人连日来被疼痛折磨,整个人都憔悴不堪,闻言,觉得脑袋更疼了,不只脑袋,浑身上下都疼起来:“这个孽障,她都这样了,还不肯消停吗,有什么话必须得亲口和薇姐儿说就不能转述了。怎么不想想薇姐儿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哪里方便去见她。”
骂归骂,李老夫人还是决定让李采薇去见一趟李如月,正如那孽障说的,难道真要她死不瞑目,她在这世上最大的牵挂就是薇姐儿,不看一眼,上路都不踏实。思及白发人送黑发人,李老夫人泪如泉涌。
“让薇姐儿过来。”
李采薇跪在李老夫人面前,泪水潸然:“祖母,我知道姑姑疼我,于情我该去探望她。可母亲待我终如己出,我去见姑姑,又让母亲情何以堪。生恩养恩都是恩,祖母,我好难,祖母。”
李采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伏跪在地,哭到浑身颤抖。
哭的李老夫人肝肠寸断,如何不知她的为难,也知她的选择,虽未明言,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去,在生恩养恩之间,她选择了养恩。李老夫人不愿深想她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乎利益作出的选择。
她悲声:“祖母知道你的艰难,可你也要体谅你姑姑,她没多少时间了,临终最惦记的就是你,难道你就忍心让她最后的心愿都不满足。你放心,祖母会打点好,你悄悄地去,谁也不会知道,你母亲更不会知道。”
李采薇犹豫,说句心里话,她真不想去,她怕横生枝节,可祖母把话说到这份上,她若是还坚持不去,会寒了祖母的心,于她不利。
权衡一番,李采薇哭着道:“采薇不孝,姑姑这般疼我,我却连光明正大送她最后一程都不敢,只能偷偷摸摸的,祖母,采薇不孝。”
第52章 错位的人生18
“薇姐儿!”李如月激动地无以复加, 双眼骤然明亮,枯槁的脸上焕发出别样的神采,就像是干涸的大地被注入活水,重获生机。
李采薇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身着囚服的憔悴女人是她精致优雅的姑姑,或者该说是生母。
李如月笑容凝固当场,彷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冰冷彻骨。
见状,李采薇心里突了下, 急忙上前隔着栏杆握住李如月的手,泪水滚滚而下:“姑姑,你受苦了。”
滚烫的泪水落在手上, 李如月竟觉得这地狱般的日子不那么苦了:“你也受苦了。”
李如月怜惜地抚摸李采薇的脸:“你瘦了,姑姑知道你在外面的日子不好过, 流言蜚语如刀割。”正是因为知道, 她当年才会铤而走险换还自己,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顶着克父的污名被人指指点点长大,她希望她幸福快乐无忧无虑。她本来已经成功了,只差了一点,功亏一篑。如今她受到的闲言碎语更多更凌厉, 每每想到这里, 她便心如刀绞。
“好孩子,你别往心里去,只要你不在乎, 就没人能伤害到你。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们也就能动动嘴皮子上,并不会对你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怎么可能没有,最明显的就是她的婚嫁会变得艰难,本来以她的身份地位做王妃都使得,可现在,谁会是杀人犯的女儿,没有人会。
若说不恨李如月,那是骗人,她恨她成了杀人犯,恨她连累她,恨她斩草不除根。可又恨不起来,若没有她,就没有自己的今天,没有她这十八年的幸福。
为什么她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如果她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那该有多好,无数次入睡前,她都在盼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便好。
“你越在乎那些人就会说的越欢,你若表现的无所谓,那些人觉得没意思,也就不说了。”李如月传授着上辈子的经验,“你要保持平常心,外人反倒会高看你一眼。还有,明面上你一定要对陆梨好,绝不能落人把柄。但是私底下你一定要防着陆梨下绊子,陆梨整个人心狠手辣报复心强,她不会放过你,所以你若有机会,一定要除掉她,不然,将来被她除掉的就是你。”
李采薇本就觉得陆梨不可能轻易放过取代了她的自己,见李如月说的如此笃定,心里一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如月看一眼米嬷嬷,米嬷嬷识趣地退了出去,这样李如月还不放心,让李采薇再靠近一点。
瞧她这般神神秘秘,李采薇不由紧张起来,倾身上前。
里李如月将自己的最大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到来。随着李如月的话,李采薇神色剧烈变化,抓着栏杆的双手青筋毕露。
重生,荒谬!
可她说的信誓旦旦。
李采薇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李如月悲声:“我知道你觉得不可思议,你只管好好记得我的话,等着我说的那几桩事会不会发生。”
李采薇将信将疑,脑袋晕晕乎乎的,实在是李如月灌输的东西太多,她难以消化。
“薇姐儿。”李如月紧紧握住李采薇的说,期盼地望着她:“你叫我一声娘好不好。”
李采薇颤了下,下意识想抽回手。
李如月紧握不放,泪流满面:“叫我一声好不好,让我走的安心点。”
李采薇心神挣扎了下,想起她这些年对自己的好,又想起她为自己做的种种,左右看看,此地只有她们两人,当下咬了咬牙,低低叫了一声:“娘!”
等了十八年的这一声,李如月喜极而泣,悲喜交加地哭起来:“我的薇姐儿,娘走了,以后再也不能护着你,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老夫人已经老了,还有些不中用。他大哥心里卫国公府最重,不可能一心一意着薇姐儿。柏氏一开始倒是疼薇姐儿的,可慢慢的心思也移到她亲生的陆梨身上。这辈子陆梨不肯认柏氏,可谁能保证柏氏的心意不会变。可怜她的薇姐儿,一个全心全意守护她的人都没有。
念及她马上就要被问斩,李采薇涌起不舍和不忍,跟着落泪。
李如月更加伤心,嚎啕大哭。
李采薇却不敢痛哭,怕回去被柏氏问起。
回到府里头,米嬷嬷就悄悄把狱中发生的事说了:“……姑奶奶十分小心,老奴也不知道姑奶奶和姑娘说了什么。”
李老夫人忍着头疼:“回头我问问采薇,但愿那孽障别说些有的没的。”
“您头又疼了?”米嬷嬷小心翼翼地问。
李老夫人神色阴郁:“就没一刻不疼过,那些个都是庸医,说不上子丑寅卯,只会开太平方子。”
米嬷嬷嘴角动了动,到底是没说。
她想说不敢说的,李老夫人自己说了:“只怕我是中了陆梨的招了,她那医术,脸都能换,手指都能接,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她这是要活生生折磨死我。那样睚眦必报的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
病痛的折磨,失明的痛苦,很快就磨掉了李老夫人对陆梨那不多的愧疚,只剩下怨恨,且在与日俱增。
下一刻,变成了深深的恨。
米嬷嬷犹豫了下又道:“姑奶奶让奴婢给您带句话,她说她不想被当众处斩。”刑部复核已经下来,维持顺天府的原判,斩刑。
“难道我想吗,可事到如今,我又能如何,是她把事情做的太绝了。”李老夫人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