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我苦命的阿梨!”陆老夫人伤心欲绝,她寡母养大了独子,好不容易儿子高中状元还娶了高门贵女,眼见着前程似锦了,儿子突然死了。
好在儿子还给她留下了最后一滴骨血,李如月不喜孩子,觉见了就伤心所以送回来给她养。私心里老夫人其实是乐见的,她深怕李如月仗着娘家权势,带着孩子长留在卫国公府,不让她见面。
有孙女在,她这日子才有盼头,才有活下去的指望。她养儿子似的又养大了孙女,孙女也没让她失望,如她父亲一般优秀聪慧,通过层层选拔考中了京城的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乃元圣女帝亲手设立的第一家女子书院,早些年其中女子优秀者还能入朝为官,只随着女帝驾崩多年,女官这条路渐渐窄了,但白鹿书院依然地位超然。孙女在那书院读上三年,将来的前程就有了保障。
其实她心知肚明,孙女苦心考白鹿书院一是为前程,二就是为了李如月这个娘。
果不其然,一考中白鹿书院,李如月就传信来,她正要进京,可以带着孙女一块进京。李如月后来的丈夫正任贺州知府,进京会路过崖州。
陆老夫人当时就想,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阿梨一熬出头,李如月这个失踪十四年的娘就冒出来了。
她那傻孙女还受宠若惊,她想提醒她,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这世上哪有不惦记娘的孩子。李如月好歹是她亲娘,无论夫家和娘家在京城都有权有势,要是李如月看在孩子的赤子之心上,愿意多照拂下,对孩子只有好的。
此刻陆老夫人悔不当初,她就该阻止李如月和阿梨亲近的,那样薄情寡性的女人有什么可亲近,这一亲近,连命都丢了。若是不亲近就不会去爬山,孙女也就不会失足落崖。
陆老夫人捶胸顿足:“阿梨,是祖母害了你啊,是祖母老糊涂啊。”忽的一口气没上来,人有撅了过去,郎中一瞧,哀伤过渡,中风了。
望着口歪鼻斜的陆老夫人,李如月藏在帕子下的嘴角翘了翘。这老太婆亲疏不分,薇姐儿才是她嫡亲孙女,却偏疼陆梨这个祸害,一句软和话都不肯帮薇姐儿说,活该她瘫了。
李如月悲悲切切地参加完陆梨的葬礼,陆梨才十四岁,属于夭折,又连个尸骨都没有,葬礼十分简单。
以陆老夫人之意是不想办葬礼的,虽然派出去的人在无人林外围搜索无果,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陆老夫人抱着一线侥幸。只陆老夫人瘫着,口不能言,只能由着李如月和族人安排。
尘埃落定,了却心头大患的李如月登上了回京的船,回望崖州,露出一抹轻松愉悦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阿梨死不了掉悬崖会有奇遇的哈
第36章 错位的人生2
天空一点一点在变黑。
陆梨失去的血一点一点在增加, 她还没死, 比上一次坚持地更久, 上一次, 她还没等到天黑就死了。
这就是来自于重生的改变?
让她多活了几个时辰,然后在黑暗中被野兽分食殆尽。
陆梨有那么点想笑, 她也真的吃力地生拉硬拽了下嘴角笑了下。
也不算没白重生, 好歹她知道了李如月杀她的原因,当了一个明白鬼。
可她更恨了。
恨李如月, 恨这不公的命运。
浓重的戾气在她眼底翻滚,陆梨迟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不想死,她要活下去, 去报仇!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陆梨精神为之一振。
“救,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她的声音低若蚊讷,风稍微大一点就能盖过去, 却有充满了强烈的求生欲。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陆梨视野之中, 那是一个单薄瘦小的老头, 穿的破破烂烂。老头儿抬头望望高耸入云的峭壁, 啧啧出声:“这都摔不死,小丫头命挺硬,命硬好啊。”
*
李如月回到京城,她这次回来是为了操办长子的婚礼。这个长子是她如今的丈夫张东林的嫡长子, 嫁给张东林十年,她一无所出。当年她为了和大嫂同一天生产,吃药伤了身子,再难有子嗣。
若非这一点,张家未必中意她当填房,她不能生就不会威胁到张东林前头那三个嫡子,对张家而言,嫡子有三个,他们不缺儿子。她不能生又出身高,对张东林和对三个儿子来说都有利无弊。
而当时张东林也是她最好的选择,张东林是康宁侯府的世子。嫁给陆长泽那几年,她吃透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苦。年轻时不懂事,看中所谓的才华潜力相貌,结了婚才知道,一个状元要出人头地的路有多长。而女人婚后的地位取决于丈夫的官位,她从高高在上的国公贵女成了三年就有一个的状元之妻,她后悔莫及,却又来不及。后来命运弄人给了她一个拨乱反正的机会,她毫不犹豫了选择了张东林,她是她当时能嫁的身份最高的男人。
回到家里,李如月收到了一堆真真假假的安慰。
她在崖州停留了数日,自然要有一个理由,所以陆梨的死讯已经传到京城。
李如月又悲悲惨惨地掉了几滴眼泪:“梨姐儿出生不久,就有大师批字,说我们娘儿俩八字相克,最好不相见,我忍痛把她送到她祖母身边。十四年来强忍着思念之苦不去见她。”
李如月痛苦一声:“她考上了白鹿书院要来京城,可她一个小姑娘家如何进京,我又恰巧路过崖州,就想带她进京,路上有个照应,可万万没想到这一见面就。”
李如月泣不成声。
前来安慰的二夫人三夫人跟着掉了几滴泪,口中道:“大嫂节哀,是她这孩子福薄。”
宽慰一番,两位夫人告辞离去,离了李如月的眼,妯娌俩就嘀咕上了。
三夫人表示怀疑:“平日也没见她多在乎前头生的那个,送走了别说去看两眼,接都懒得接来看看,如今倒是哭的惨,装什么呢。”
二夫人就比较敦厚:“大嫂不是说了,大师批言了。”
三夫人就嗤了一声:“这种鬼话你也信,这种大师批言没有一百我也能造出八十个来。大师都是积德行善的,哪有生离骨肉的,可别给大师抹黑了。我看啊,就是她李如月怕前头生的女儿拖累她影响她过侯夫人的好日子。”
二夫人无奈:“你这张嘴啊,人家刚没了女儿,你就留点情吧。亲生的女儿,有只有那一个,怎么可能不疼的,人家私下怎么照顾的,你我哪里知道。再说了,她到底是改嫁过来的,哪里方便接来照顾。”
三夫人就嗤了一声:“不方便放咱们府里,放在她娘家难道还不行。名正言顺的女儿又不是偷着生的,还是烈士遗孤,谁会说嘴不成。我看啊,她就是心狠,不喜欢前夫,所以迁怒孩子。”三夫人嘿了一声,“婚后她常住在娘家,打量谁不知道她不愿意跟着丈夫去任上吃苦。”
二夫人:“越说越没边了。”
三夫人越说越来劲:“只可怜了陆状元了,为国捐躯,不只丢了命,妻子也成了别人家的,连最后一点骨血也没了。”
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三夫人还依稀记得当年陆长泽打马游街的风采,年纪轻轻又才貌双全的状元郎,可不是每三年都能出一个。状元往往都是半老头子,难得出个年轻的,也模样普通。
当年多少闺秀芳心暗动,最终还是老卫国公技高一筹,替自家贵女抢到了。可惜了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不然到现在也该是个人物了。
“你说这事吧,还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当娘的难得见一次女儿,女儿就给失足摔死了,够寸的,可别她是个刑克六亲的命,先是克夫又是克女。”
二夫人吓了一跳:“瞎说什么呢!”
三夫人讪讪,也觉得不妥当了,顺势转移了话题。
一抬头就见一个温柔典雅的少女前簇后拥地走来,好大的气派,可不正是李如月的嫡亲侄女李采薇。
李采薇得知姑姑回了京城,立刻赶来。她知道姑姑失了女儿,觉姑姑定然伤心,遂赶来安慰。
因着李如月的缘故,李采薇是常来的,熟稔地打过招呼。
“采薇来看你姑姑,你姑姑遇上这种事,心里难受,”二夫人温温柔柔道,“你姑姑最疼你不过,你好生宽慰宽慰她。”
李采薇说好,辞别长辈,快步离开。